中文导报   东瀛岁月

作者：张红昇

五月中旬，我们去了北海道。这次坐飞机不用带护照，背上行囊，就踏上了旅程。久违的飞机旅游，很是兴奋。

在北海道的千岁机场下了飞机，坐电车直奔小樽。电车里比较宽敞，电车的车门跟大阪地铁的不一样，不是双门开的，是单门的，像家里的日式移门，很新奇。

从车窗里望出去，视野开阔，北国的风光应该是白雪皑皑，但这个季节白天的气温跟大阪差不多。只不过远处的山顶上依稀有些残雪可辨。电车沿着海湾的造势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线路。

小樽是一座港口小镇，有不少日本明治时期遗留下来的金融银行、企业商社等气派的建筑物。小樽的海鲜，其新鲜度，种类之丰富是日本之最。

按照书上介绍，我们找到了当地的海鲜市场，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终于坐在晶莹剔透、宛如工艺品似的野味海鲜料理前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下午三点了。

原想慢慢地品味，细细地咀嚼，结果还没吃出个味儿来，碗就见底了。可能是饿了，可能是太鲜美了，吃得太急了吧。幸好，开吃前习惯拍每一道菜肴，才不至于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没有印象。

来这里尝鲜的几乎都是外国游客或外地游客，海鲜价格不菲也是个原因吧。排队的时候，店员拿来了一页硬质菜单挨个儿让我们点菜，以便让厨师早做准备。现在日本哪家店都是人手不足，这种服务也是一种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吧。

跨进店内，十多平方米左右的小店里，四壁严严实实贴满了比那页硬质菜单上更加丰富的色彩鲜艳的海鲜料理照片，哪一道料理都强烈吸引我的眼球，只恨自己吃不了。

傍晚，暮色下的小樽犹如一副油画，美得让人心颤，真想留下来住上一段日子。

窄窄细长的小街两侧是手工玻璃器具店铺，各式小吃糕点铺，琳琅满目的杂货店，还有奶油味儿浓厚的手卷冰激淋店，都说北海道的奶油醇厚可口，我站在冰激淋招牌板前踌躇不前。

寒意渐浓，我不得不拿出外衣披上，最终还是打消了买冰激淋的念头。

这条小街的尽头是极有人气的八音盒店铺。四周空旷，没有高层建筑物遮挡，因而显得特别醒目。

入口处立着一座大型木质八音盒。两层楼的店铺里楼上楼下共有3400多种大大小小，各国产地的八音盒。走在木质楼梯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虽然古老陈旧，却一尘不染，似乎还有淡淡的木料香味儿。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去法国旅游时住过的一家百年小酒店，也是这样的木质楼梯，也是这样的老旧，也是能闻到阵阵木质香味儿的，只是法国百年酒店的香味儿更浓些。

在店里流连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选了一个曲名为”星愿“的八音盒。在夜深人静时，打开八音盒，听悠悠飘逸的“星愿”，想自己的心思……

当我们赶到小樽运河时，微风渐起，寒意更浓了。沿着运河走了一小段石子路，身体时不时在打战，又担心回去赶不上电车，故不敢久留，匆匆和美丽的运河合了几张影，便不无遗憾地坐电车回札幌的酒店了。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浪漫的小樽运河了。来小樽运河之前，想像中坐在一家面临运河的小酒吧里，静静地眺望窗外灯火星辰点缀了的梦幻般的世界，看夕阳渐渐暗淡，任时间从手指缝里，从咖啡杯里慢慢流逝……，那种静物画里才有的情调。

到了札幌，没想到札幌也是这样高雅时尚，比起大阪有过之而无不及。

繁华地段竟然还有路面有轨电车。这种传统有轨两节电车在札幌市有近百年的历史。后来由于当地地铁交通高速发展，一时间有全面废除的危机。如果没有札幌市民的强烈要求，这种传统有轨电车可能早已成了历史。现在还能在现代化城市的路面上穿梭，而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现代与传统共存也许是日本的特色吧。

前面来了一辆传统的有轨电车，似日本著名漫画家宫崎骏的动漫《千与千寻》中的那辆电车。轻轻地坐在无脸男身边，让咔嚓咔嚓的列车把我送到遥远的动漫世界里去。

车还未启动，后车厢突然有些骚动，有两三个人已经离席站了起来，还有两个人正准备下车。我心里一紧张，往后一看，一只有半截手指大的蜜蜂正在车窗上扑嗤扑嗤的扇动着翅膀。要是给这么大的蜜蜂给蜇一下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正打算下车。

这时，穿着制服的司机手拿车里的广告杂志往后车厢走了过去，我以为几下子就可以把蜜蜂打死。

不想，只见他左手摇下车窗，右手用杂志小心翼翼地往上推动蜜蜂，直到把蜜蜂送出窗外，蜜蜂自由了。车厢里突然响起了轻轻的鼓掌声，我心里也热乎乎的。是应该珍惜自然界的每一条生命。

有轨电车一如往常缓缓地驶出了车站。

日本人喜欢洗澡，泡澡是众所周知的。赤着身子，头顶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毛巾，泡在冒着热气的温泉里，不说也不动的，久久地呆在那儿，似乎永远定格在那里。

不过你不亲身体验一下日本温泉还真不知道其中之妙处。特别是冬天，在雪花漫舞的季节里，把冷得僵硬的身体浸泡在热水里，轻轻闭上眼睛，一种快感与满足感瞬间达到极致。

虽然日本家家浴室里都有浴缸，而且设有调节水温的装置。可以设定水温，可以随时加温。再要讲究些的话，可以在浴缸里投进入浴剂。这些入浴剂或是消除疲劳的，或是有助血液循环的，或是香气四溢的，或是幽香淡雅的，应有尽有。

倘若还不满足于狭窄空间的家庭浴室，那么可以去民间温泉池。

我最喜欢露天温泉。一个月有两次要去京都的一家温泉别墅，在绿色成荫的树木底下泡澡，那才是别有一番滋味(幸福感)在心头。

北海道的温泉，也是日本之最。大阪京都等城市里的温泉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泡过北海道的温泉后，就不太想去别的地方泡澡了。再去京都温泉别墅泡澡，是过了一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次去了北海道的登别温泉，登别温泉依山傍海，离札幌市中心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空气澄清，人烟稀少。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青山，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要是没有大熊出没，我可能会在漫无边际的大地上走上一程，领略一番天地之悠悠返璞归真的那种超越感。

登别温泉街有很多温泉旅馆，我们选了一家叫第一龙本馆温泉旅馆。那儿地势偏高，离登别温泉最大的源泉地“地狱谷”不远。  

从旅馆内的落地玻璃窗眺望出去，可以看见一个直径450米的火山谷底，那就是“地狱谷”。有几处裂口正源源不断地冒着水蒸气。 据说每分钟涌出3000L的温泉量。

这家温泉旅馆的温泉澡堂面积有5000多平方米，浴池种类也有35种，还有7种不同泉质。

正门前有一口冒着青烟的温泉眼儿，是专门给人拍照留影用的。

里面的温泉澡堂之大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好比一座被掏空了内部的大山，澡堂里特有的洗澡声，流水声在这里显得格外空洞，犹如山里的回声一般。

眼前是大大小小不同特色的温泉池，有足浴的，有躺浴的，高温桑拿，蒸汽桑拿，有气泡式的，有瀑布式的，还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洗完了身子，盘上长发出来后，却不知道该先泡哪个浴池好，所有的浴池都想泡一泡。这就好比你在丰盛美味的佳肴前，哪道菜都是你喜欢的，举着筷子犹豫不决一样。

权衡之后先去露天温泉。推开玻璃门，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来，感叹这山里的气息。

这么大的浴池，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是午餐时间的原因)。迎接我的是乳白色有些浑浊的硫磺温泉。暖暖的泉水把我整个身子都拥入她的怀抱，似母亲般的温柔，使我全身心彻底舒展开来。

微微的风儿，淡淡的硫磺味儿，咚咚咚咚的滴水声儿，一切尘世杂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叶在轻轻摇曳，红红的芍药花被山里的翠绿衬托得更加鲜艳妩媚了，大自然总是那样的和谐，欲到了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境界了。

栅栏外面一部分高大的山脊，近距离地映入眼帘，再次强烈地感受到大自然的庞大气势，人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假若此刻发生地震(这几天日本有几处地方在地震)，即使山崩地裂，成为大地的一分子，我也坦然接受。

坐上飞机，离开了北海道。三小时前我们还坐在那家隐藏在山间里的夫妻咖啡馆里。那是一栋具有欧洲风格的私人宅院，深蓝色的外观，尖尖的屋顶，还配有烟囱。坐在满园绿意盎然的窗前，耳边传来磨咖啡豆的声音，有恍若置身于加拿大小说《绿山墙的安妮》里的那个小村庄的错觉。

北海道在我们的脚下渐渐变小了，我在机窗口再次使劲儿看了看这块形似叶子状的北海道，然后关上机窗，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希望梦里重现北海道的一草一木一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