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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宽:1979年的护照风波
日期: 23年05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丽君苑 杨志宽

邓丽君小姐1953年1月29日出生,是农历壬辰年腊月十五(龙年)。按照风水冥冥中有定数之类的说法,她的一生和数字9也有很大关系。比如1969年第一次飞出台湾远赴新加坡参加慈善义演,上电台接受采访;从此打开香港东南亚各地巡演的局面。1979年因为护照风波,远赴美国。1989年因为声援民主,远赴巴黎。真是逢九即有大动荡。

1978年底在新加坡完成10天商演,那个阶段的她已经决定了把事业重心转移到港台。1974年在日本出道,一转眼稳打稳扎打拼到1978年已是五年。按她自己的考量,没有达到一线巨星的预期,除了新人奖歌曲《空港》为人所知,百万销量的列岛熟知的金曲迟迟无法诞生。父母相对保守,希望25岁的她尽早嫁人,相夫教子。她说:暂时没有什么长远的计划,我还会继续留在日本驻唱,但我会尽量把时间缩短,该为自己的感情生活操操心了。

1978年已经和演出商签下了1979年4月初在美国,4月中旬在加拿大,合计6场的演唱会合约。1978年接受日本记者采访也曾透露计划两年后隐退,也就是1980年计划去美国留学深造。
从新加坡返回到台北休息没多久,1979年1月15日下午,邓小姐飞抵香港,专程电影《小城故事》录制香港版的主题歌和插曲,因为1978年12月在新加坡迁就电影上映日期匆匆录音,之后聆听录音后发现编曲,伴奏,录音效果和个人表现都欠理想。此次在香港喜来登饭店接受了媒体采访发布了上半年的大致工作安排。

在香港专注录音忙碌10天后,返回台北休息3天后,大年初一的1月28日就飞抵马来西亚,展开了槟城,怡保和吉隆坡三座城市的10多天演出。

2月3日至9日在吉隆坡名叫第一舞厅夜总会的歌厅持续一周演出。正值农历春节期间,新年气氛浓郁。邓小姐登台歌唱,手里不但一次次得到观众们递过来的点歌歌单,还有很多红包。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两地观众对她特别热爱,尤其是新年期间观众们会毫不吝啬地把鲜花和红包纷纷往台上扔。按照当年坊间说法,不仅仅是“湿的”鲜花,还有“干的”白花花钞票。
此次吉隆玻之行是履行和这家夜总会的表演合约,同时宣传新推出的国语唱片《一封情书》。演出前接受记者采访,邓小姐说已经是持续4年没有和台北家人一起放松安度农历新年了。

1969年底飞出台湾去了新加坡之后,直到1979年初主要的生活节奏都是港台东南亚各地商演,在日本出道后更是主打日本歌坛的同时,每年仍是借回台湾进行签证更新之际,请假飞抵东南亚各地巡演。未来她希望在马来西亚举办大型个人演唱会,而不是夜总会登台的这样相对较小的演出。这一时期她《海韵》,《再见我的爱人》和《千言万语》是她的最爱。
1979年2月2日在马来西亚期间出席记者会邓小姐说:

少女时代就踏入歌坛,再回想起当年籍籍无名,只想挣到一百万台币歌酬的日子,我对现状已感到非常满足了。当然也有情绪低落之时,也有想过结婚之后可以安定下来,却苦无对象。
要在日本歌坛争一席位非常不容易,歌星本身必须具备特别条件外,专业精神也很重要。日本个性的敬业精神是非常值得学习的,例如每次上电视节目演唱一首歌曲,都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排练,所有的歌星都全心全力去把歌唱好,并不只求马马虎虎地拖时间就算了。

当年星洲日报2月7日整理报道了吉隆坡演唱会首场的状况:

邓小姐最近发行的《使爱情更美丽》和《一封情书》两张唱片的热销,又一次掀起了争睹她风采的热潮。大年初七开始连续七晚的吉隆坡演出是她离开马来西亚前的压轴登场。

首晚演出门票早已被抢购一空,临时加设的座位也一票难求。主持人介绍下,邓小姐在掌声和尖叫声中出场,音乐响起开场曲目是《一封情书》,部分观众按耐不住情绪,纷纷冲向舞台边沿。邓小姐随后联唱《小村之恋》,《香港之夜》,《夜来香》,《云河》,《海韵》等歌曲。告一段落后她急速退往后台,乐队强有力演奏一曲之后,邓小姐已经换上另一套演出服闪亮登台演唱英文歌曲《It's So Easy》,此时台上台下情绪交融一体,观众纷纷击掌拍和,现场一派欢欣喜气。

美中不足是现场乐队演奏水准参差不齐,默契不足。香港来的电吉他手杨云驃先生技术精湛也难以力挽狂澜。

随后邓小姐继续演唱众多招牌歌曲包括《月亮代表我的心》,《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等等,最后以《卖肉粽》结束精彩演唱。她收获阵阵掌声和欢呼,舞台上遍布狂热观众们仍上来的鲜花和红包。

70年代的邓小姐一方面放不下港台东南亚各地巡演的商业成就,另一方面苦恼在日本乐坛迟迟没有巨大成就的同时也放不下日本乐坛精湛专业的音响设备和演奏水准,当然更主要的是正规的版税制度。

吉隆坡商演后,2月中旬她独自飞往香港,休息了三天等来了从台北飞过来母亲,之后的行程是母女俩飞抵日本,履行2月下旬在日本的演出,3月从日本飞抵香港参与金唱片颁奖典礼的演出,4月去美国和加拿大完成6场大型演唱会。

离开香港之前,她约了好友潘冰娥在半岛酒店的吉地士法餐厅茶叙。她告诉好友自己在日本工作两个月后,4月初就到美加两国巡演。她将是首位华裔歌手在美加演出,信心满满地计划安排摄影师同行,拍摄演出实况,发表到港台报刊上去。

她强调要延长歌星的艺术生命,必须珍惜羽毛,得逐步放弃夜总会商演,转移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开大型个人演唱会。她说:虽然举办大型演唱会不能赚太多钱,可是为了提升个人的演出水平,我必需这样做,九月再来香港开演唱会。

之后途经半岛酒店购物中心服饰店,看重了橱窗展示的皮草外套,一看价格是上万港元,觉得太贵,放弃。她下榻的半岛酒店每晚5百港元,她倒觉得物超所值,她的生活观是:买衣服的钱可以省,住就不行!



原本是母女俩直接从香港飞东京,结果临时起意她向先飞回台北一下,之后和母亲直接在东京汇合。2月13日邓小姐飞抵台北机场,在机场想入境时发现台湾护照过期,无法入境。情急之下,掏出印尼护照问是否可以入境?被机场证照查验人员拒绝后,失望折返香港,之后母女一起飞抵东京。

在台北机场出示印尼护照时,据说当时刚巧被身边一位被邓小姐先前拒绝接受采访的记者目击到,此人为报复她随即举报给在台的印尼商会,印尼商会随即向驻日印尼大使馆汇报,随后东京入国管理局介入追查。

2月14日持印尼护照顺利入境日本东京后,前往酒店入住,之后母女俩去楼外楼餐厅用餐,楼外楼餐厅老板朱妈妈和邓妈妈是好朋友,女儿朱小云是邓小姐的闺蜜。

晚餐后返回酒店去乘坐电梯时路过大堂沙发区邓妈妈发现有几个戴墨镜的男人坐在那里,心中隐隐有不祥之兆。果然回到房间很快接到大堂前台的电话,说入管局的工作人员前来调查,敬请配合。出示印尼和台湾护照被查证之后,邓小姐随即被带走要求进一步配合调查。邓妈妈惊吓之余,匆忙给蔡芳男先生打电话,他是邓小姐初到日本时期的翻译,蔡先生立即联系舟木稔先生,舟木先生是日本宝丽多唱片公司的签约部部长,是邓小姐在日本法律层面的监护人。

舟木先生接到电话立即赶到酒店对应,随即展开了持续10天的各方面周旋。事实是邓小姐过去几年只持有台湾护照,当时台湾给她的签证每次只是半年时间,每到半年就必须得回到台湾续签,前往东南亚各地商演每次处理签证也很麻烦。偶然的一个机会,邓小姐认识了自己的一个贵妇人歌迷,她得知邓小姐的苦难觉得自己儿子是印尼高官,可以给她一个编号为D003124的印尼护照。邓小姐收到护照后私下包了两万美金作为酬谢。

东京入管局的工作人员经过查证后理清来龙去脉:护照是真的,照片也是邓小姐本人照片,只是取得途径不正规。邓小姐使用此护照的目的也很单纯是为了工作方便。入管局领导山添先生最终决定不定罪,但此事给社会各界带来了麻烦,对邓小姐的处罚是驱逐出境1年,1年后即可再次进出日本。

邓小姐在入管局被安排和20多个华人女子同住一个大房间,她的礼貌配合给工作人员留下深刻印象。外界则是沸沸扬扬,台湾各路媒体对邓小姐群起而攻之,因为70年代初失去了国际地位倍感失落,这个事件让台湾倍感丢脸,纷纷扬言要求把她遣返回台湾。

香港宝丽金唱片公司老板郑东汉先生和舟木稔先生相识深交,彼此迅速看清局面,邓小姐如果回台湾,十有八九会被雪藏,从此断送歌手生涯。

好在有美国加拿大的演唱会合约,两人最后英明决断,火速办理能够前往美国的签证。如此一举两得:既远离是非之地亚洲,还能履行美国的4月6日,9日和10 日,加拿大的4月13日,15日和16日的演唱会合约。

2月24日下午,邓小姐离开入管局,舟木先生获得特许提前和她见面做了周密说明和安排,一再提醒她一定要微笑。果不其然一出来各路记者水泄不通围追堵截,邓小姐上披白色皮革外套,下着黑色长裤在舟木先生和其他工作人员护送下,匆匆离开。与她一起登机护送前往美国旧金山的是多年好友,新加坡电视台高管李明芬小姐。

抵达美国最初投奔的则是东京楼外楼老板朱妈妈在旧金山的家,几天后邓妈妈也飞到了旧金山和女儿汇合,母女俩继续在美国相依为命。

2月底抵达美国,一个月后的4月初就是美国的3场演唱会。在朱家住了一段时间觉得不能一直给人家添麻烦,就在当地另买房子,随即被黑社会盯上,别墅房间枕头上被插了匕首,还被留下了恐吓索要钱财的录音带,吓得母女俩连夜逃走去朱家避难。

之后转往洛杉矶购买公寓,这次住在高层相对安全了很多。犹如惊弓之鸟的邓小姐尽量低调,躲进南加州大学分校读夜校,除了学习大学的一切活动概不参加。

留美期间,娱乐商纷纷尝试联络她,希望能和她签下美国以及亚洲各地的商演合约,甚至有人以450万美金邀请她演出150天,如此每天酬劳就是3万美金。邓小姐都一一谢绝,以学业为重。除了履行郑经翰先生给她安排的4月份的美国加拿大6场演唱会合约,她白天基本上是上午在家听唱片,下午进录音棚录音。人在美国,但港台和日本乐坛不但没有放弃她,反而因为她的歌唱实力而派出录音制作团队追到美国,配合她在当地录音。

1979年8月份,香港娱乐商力邀她前往香港开唱。香港唱片公司也因为唱片合约未了邀请她去香港录音,她几经考虑,觉得若到了香港,岂有不回台湾之理?不如等到事过境迁,正式回归亚洲乐坛。

日本和香港唱片公司对邓小姐不离不弃。香港派出金牌唱片监制邓锡泉先生飞抵加州协助她进棚录音,洛杉矶好莱坞大道门牌5440号的Music Grinder录音室被邓小姐多次使用。邓先生几乎每个月都为她收集新歌,然后飞抵美国为她录音,最高记录为10天录制了《甜蜜蜜》和《在水一方》两张唱片,合计24首歌曲。

1979年4月,邓小姐就开始在Music Grinder录音室录音。这个录音室1975年落成,是三幢建筑物组成,内设两大录音室,在此录音的美国大牌歌星不计其数,邓小姐则是华裔歌手第一人。除了录音,每个星期她都会和香港宝丽金的高层冯添枝先生通一次长途电话,事无巨细都会和他们商量,因此香港同事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也尽量低调保护好她,不向外界透露她的行踪。

早在1977年和78年期间,香港宝丽金就有计划力捧她为国际歌星。阴错阳差她被迫远走美国,唱片公司更是顺水推舟希望她踏上国际舞台。

冯添枝先生表示分3个步骤:第一是安排她在美国巡演,第二是上美国的电视和电台,第三是借助演唱电影主题曲和插曲。邓小姐和唱片公司都认同不需要一定灌录英文唱片,目的则是希望她成为全球华人心中的巨星。

1979年对邓丽君小姐而言是惊涛骇浪。她躲在美国养精蓄锐,人在低谷,晴耕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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