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岁月 叶晓光

道可到，非常“道”--北海道田野调查系列之三：道东知床、阿寒湖、钏路篇

 

钏路夕阳（图片来自网络）

印象里，《灌篮高手》是幼年看的第一部日本动画。儿时似懂非懂欣赏两位男主角的成长及动听的主题曲，为后来体会篮球和日本文化打下基础。国庆前夕，考察北海道道东地区，站在日本大地尽头，发觉片中另一人物和歌曲伴我走过的青春，清晰浮现在眼前。

2008年电影《非诚勿扰》上映，国人对北海道的热衷自此开始，剧中景点大多位于道东地区。9月底，当我已调研半个月，认为是时候远离都市，跟随电影步伐，探访充满原生态氛围的区域。

29日前往知床半岛，途经以监狱文化闻名的网走。过了一会，窗外的建筑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路过北滨。电影里北海道的剧情，从邬桑在此迎接秦奋和笑笑开始，这个不起眼的无人车站瞬间成名。北滨站有“日本最靠近海的车站”之称，那片海则是世界上最南端的冻海-鄂霍茨克海。每年2月前后，流冰便成为主角，众多游客漂洋过海，搭上“欧若拉”号破冰船向海洋深处驶去。此刻的我，则正在通往岛屿另一端。

两小时后，抵达有“日本最后的秘境”之称的知床半岛。知床半岛位于北海道东北角，阿依努语意为“大地的尽头”，由于神奇的流冰现象、特殊的地质构造、丰富的生态多样性，在2005年入选世界自然遗产。考察的前两站，世界遗产中心与自然中心内，展示半岛经由板块挤压、火山运动、海水侵蚀共同作用形成的历史。这里是珍稀物种的梦境，水松、冷杉、赤杨、虾夷樱花茂密生长，棕熊、虾夷鹿、北极狐、岛枭灵动栖居在神秘角落。

 

作者徒步知床国立公园

只在博物馆内看照片，感觉不够直观，趁还未日落，伴随鄂霍茨克凛冽海风，沿海岸线向半岛深处走去。步行三公里，来到知床五湖入口。以一瓶流冰融水制作的饮料，开启丛林探险。行走在仅能容下两三人的高架木道，触摸沧桑斑驳的岩石，在山风与海风中凝视树叶渐红，感知夏秋季节的变换。抵达终点招牌处，于层峦叠嶂的知床连山和树影斑驳的知床五湖合影。站在人生目前所达最偏荒之处，回到本文开头，耳畔响起催人泪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尽头》歌词“一去不回的时光，为何却如此耀眼”，脑海浮现被誉为全作最有人情味人物，三井寿永不放弃的画面。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无疑生活中总会遭受困苦，旅程中也会经历冒险，所能做的便是越过挫折，开拓眼界。太阳逐渐落下，为赶得及明天欣赏壮观的落日，回程结束第一天。

北海道居住2万多名阿依努原住民，他们在本民族语言里称自己为“人类”，最有名的聚居地便是阿寒湖古潭。30日中午抵达阿寒湖，先在街道闲逛。顺道路走到电影里出现的“四姐妹居酒屋”，店外还张贴当年的海报，穿过令主角感到关怀备至的旅馆“鹤雅别庄鄙之座”后，进入古潭。

 《非诚勿扰》里“四姐妹居酒屋”原型

古潭门前巨大的岛枭横亘在梁上，陪伴山神守护净土。阿依努人祖先凭借精湛技艺进入森林深处狩猎、捕鱼和采集，赖以生存。不仅形成包含历史、传说和人生训诫在内的口传叙事诗、音乐和舞蹈等富有深意的文化，还在精神世界的角落筑造起虔诚信仰。村落内各色店家鳞次栉比，阿依努人民亲手制作的雪鞋、竹口琴、刺绣等精巧工艺品琳琅满目。听着热情的店长用独特发声方式，述说对故土的深情与挚爱。离开前，向山神祈祷这里不要过度商业化，让原住民与珍稀物种在此共生。 

作者（左）访问阿依努原住民（中）

下午抵达道东地区中心城市，以湿原和落日闻名的钏路。丹顶鹤是当地明星，适宜的自然环境将其从候鸟变成留鸟，日本航空标志“鹤丸”，便以此为原型。品尝和商市场的胜手丼后，前往日本最大湿地钏路湿原。

在绳文时代，这里曾有一片古钏路海，由于地质活动频繁，3000多年前形成现今湿原样貌。登上细冈展望台，呼吸清新甘甜的负离子，远望茂密的生机。回顾昨天早上观看鄂霍茨克海一碧万顷，今日下午领略钏路湿原树木丛生的画面，想起400多年前，有位无意烟花柳巷和官场沉浮的22岁青年，在母亲支持下，秉持“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理想，用30多年穷游全国，将见闻写成游记。尽管历经险阻，也差点客死异乡，终究回到老家，成为“游圣”徐霞客。

从展望台下山，偶遇一只迷茫的虾夷鹿，据猜测可能是与伙伴走失。望着从钏路湿原窜出的鹿，不禁感叹语言神奇的巧合。相对于遭遇棕熊，不可不谓幸运，小心地不惊扰它，赶忙回到市区。

启程道东考察前，观看天气预报，30日的钏路应是晴天，太阳将在17时3分落下。领略过函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世界三大夜景，也期待钏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世界三大落日。秋冬季节钏路港受北太平洋暖流影响，持续晴天，日照率提升，加之高纬度，夕阳入射角度变深，橙色晚霞笼罩苍穹，与巴厘岛、马尼拉的夕阳齐名。可惜天气并未如预报一般，午后持续下雨，最终未见盛景。任何事都会有遗憾，带着残缺，旅行的体验和回忆也更加深刻。沉思在币舞桥的雨夜里，等待回札幌的巴士，以及国庆节到来。

 

 

钏路的雨夜

 动画内，三井曾经误入歧途，面对安西教练的关怀，改过自新说出“教练，我想打篮球”，感染无数热血男儿。电影里，早期赴日前辈最熟悉的日语励志歌曲《昴》在居酒屋响起，唱出游子心声。历史上，徐霞客用脚步丈量祖国壮丽山河的豪情，受到逆旅行人推崇。现实中，我在北海道知床、阿寒湖、钏路地区田野调查，致敬上述人物同时，更为新中国成立72周年感到自豪。从13年前13亿人共襄奥运盛举，到如今欢度国庆，我相信以家为起点，如果方向正确，能够绕地球一圈。那时你会知道，直到大路尽头，依然是随时敞开双臂，守候你回归的祖国与家乡。

（本文作者系日本泉州商会成员、日本华文作家协会成员、日本埼玉大学文化人类学在读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