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 山)毓 娴
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有一条美丽的樱花道,去年刚搬来时,正值樱花烂漫,可惜手中的中古相机不能把樱花的美景如实地反映出来,很想换一部新的。
说起买照相机,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另一座城市……
去年二月十九日清晨,六点刚过,我就急忙朝家用电器商店KOJIMA奔去。这两天有价格优惠的各类电器用品出售。等我赶到,门口早有六个人在排队,随后,人越来越多。经相互通话,得知前面一位日本女孩和后面一位日本老头都和我一样,买同款数码相机。广告上说,优惠价仅售三台,我们都很高兴,幸亏我来得早,那价格不到一万日元的新数码相机,将成我们三人的囊中之物。
寒风中,一列长队在等待……脸紫了,脚麻了,大家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去。七点半才发购物券,为了省钱,只好忍著点儿。
排队在最前的是一位日本“猛男”。据说半夜三点就来了,他要的是笔记本电脑,原价十万,现价五万。他戴著随身听,坐在小凳上,两膝裹著绒毯;他后面是两位中国“猛女”,研修生,她们凌晨三点钟来,还带了棉被;留学生小勇也在,他买电脑。
时间慢悠悠地,好不容易熬了一小时,天已大亮。有三位中国研修生女子骑著单车来了。她们一来就和两位“猛女”站在一起,这一插队引起后面人的不满。之前谁也没见过她们,大家议论纷纷。一位三十多岁的大龄研修生女子赶忙站出来解释,她们五人凌晨三点就来了,一直在这儿排队两个多小时,因内急三人一起去找厕所,没料到这里公厕很难找,天黑路不熟的,所以现在才赶回来,如果大家不相信,前面这两位男士可以作证,她指指小勇和“猛男”,她时而中文,时而日语,无奈她日语不“上手”,解释了半天日本人还是面面相觑。我相信她们三点就来了,小勇可以作证。也相信公厕难找,因为我就住在这儿附近,但她们离队一个半小时确实时间太长了,前面不远就是广阔的田野,实在急了,可以就地解决呀,过不了两个月就变成肥料了。日本女孩问她们三人要买的是什么?她们告诉她,是相机!这位穿著时尚的十九岁女孩哭了起来,她穿著冬裙,小腿一大截露在外面,冻得直发抖,排了这么久的队,眼看到手的相机就这要被三位“不速之客”给搅了,心里当然难过。女孩这一哭,把站在后面买相机的老头给“哭”出来了,他按捺不住发火了,拍著墙上的告示,看到没有,团体购买必须每个成员在场,还有这儿,只可“短时间”去厕所,你们去了一个多小时,是短时间吗?大龄女生用日语大声解释: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天黑谁也没注意告示,我们三点就来了,只不过上厕所时间久了一点……实在对不起,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拜托□□,按日本人的习惯,恳请别人原谅,应该点头哈腰甚至下跪,但看她的样子,这么大声嚷嚷,分明是在强词夺理。老头态度强硬地“不行”“不行”大叫,留学生小勇忍不住上前劝解,他把大龄女生的话翻译了一遍,老头正在气头上,以为小勇是帮她们说话,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对著小勇吼道:“八嘎压鲁,你们中国人……”,大骂三女生,研修生们被骂得低下了头,大龄女生又急又委曲,觉得日本人不近人情。老头又过来冲我说,你也是买相机的,你说她们怎能这样做?“她们确实做得不对,但是……”唉!我又能说什么,她们也不像是故意的。排队在后面的看样子几乎都是日本人,他们静静地看著所发生的一切……
大龄女生和老头还在各说各话,僵持不下,看老头不依不饶的样子,两位迟到女生放弃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情落寞地走了,她俩一走,老头大概觉得这样已是撕破脸皮,再呆下去尴尬,也回家去了。
小勇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臭骂,心里不是滋味,他的本意是想让老头了解实情,没想到老头以为他们是一夥的,小勇对日本女孩解释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研修生,仅是充当一下翻译而已,然后又把排队的事从头到尾说明了一番。日本女孩已平静下来,与她的朋友和在场的中国人交谈起来,她们没想到这些中国研修生生活那么单调,干的是枯燥的体力活,拿的是五六万日元的工资。小勇的克制与宽容也给了她们好感。她们很想知道,在中国人眼里,日本人是不是心胸太狭窄。我想知道的却是,大龄女生还在排队,后面不知详情的日本人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中国人都不遵守纪律,素质低下,发购物券时她有份吗?按理说,大龄女生应像她的同伴那样回去,但她过几天就要回国了,再也没有机会买这里的相机,她对那相机的渴望不亚于我,为了那相机,她半夜三点蓬著头,抱著被远道而来,在寒风中站了两个多小时,又疲于在陌生的街道中找厕所,回来又遭老头无情“炮轰”,最后还是空手而归,落寞回国,这样未免太伤感。我不由动了隐测之心,决定把买相机的购物券让给她,叫她不要排队了。我这样做,既消除了后面日本人的不满,又让大龄女生如愿买到相机。但我却付出了“忍痛割爱”的“惨痛代价”。
相机没买到,赶早去目睹了一场“日中之争”,这事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多,一回想起来就历历在目,我至今仍没有数码相机,但为了那条美丽的樱花道,我还是要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