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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水谭 汪先恩

 
2002年荻原先生在神奈川湘南

樱花紛落的时节，听到荻原先生的退休感言，隐隐地有一种促迫感和谈谈的忧伤，不知是涌绕在心头还在心底，或在心外。虽然是春天，怎么有点像“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气氛，岁月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禁想起了与荻原先生相处的岁月。

汇聚同门。1993年我从金泽医大转入佐藤教授门下留学，荻原达雄先生此前随佐藤信紘教授，从大阪大学先期转职到顺天堂。他从医有点神秘色彩，日本多是高中生考入医学部，而荻原先生是东京大学工学部本科毕业后，再考入大阪大学医学部从头学医，这种情况在美国不稀奇，但在日本可能绝无仅有。

我那时主要从事肝纤维化机制和胃肠粘膜损伤与修复机制的研究，荻原先生主要搞胃微循环和内窥镜，在一个科室并不在一个房间，起初交流并不太多。

草黄信封。大概是1995年年底，打算往家里寄点钱，一到教研室发现桌子抽屉锁被打开了，资料不少，但钱不见了。当年过分相信东京的治安，钱就锁在办公桌里，得知其他几个科室也被撬了锁，相信是被盗了。佐藤教授说，偷盗是自古就有的事，日本并不安全，今后钱一定要存银行。不久他把30几万日元交给我，说是科里人的心意，反复叮嘱不要向任何人表示感谢，否则大家不自在，我依言而行；渡边先生从经费中抠出些钱给我；那天，我在做实验，荻原先生在身后转悠，见我有空，便拿了个草黄色信封给我，中有5万日元，他说送给我应急用。从自己的钱包里拿钱，日本叫“私腹”，我总觉得不能拿私腹的钱，但推辞不掉，只好笑纳了。由于多方资助，被盗反而手头宽裕起来，学生时的经历，至今还记得。

家中小酌 。东京房子小，一般不邀请客人到家里，读书那会，荻原先生特地邀请我及来日留学的师弟师妹们同赴他家，他住的地方叫荻漥，估计从前是长满荻的洼地吧。我戏言荻原住荻漥，也许是因荻结缘。他说，在荻漥买了一户建的两层小楼，不再搬家了。夫人准备了丰盛的美食，他平时不大喝酒，那天还是与我们反复碰杯。他夫人学中文，谈起中国来，兴高采烈。

内镜内行。荻原先生不大爱说话，也不大爱写论文，开长会的时候常常发出鼾声，但诊病和内镜技术一流，说内镜第一人也不过分，经常不用打麻醉药就干净利索地做完胃肠内窥镜检查，迈克尔·杰克逊，皇室上下及很多名人都由他做，他就默默地做，做完依旧默默。从准教授上退休而返聘，依旧默默的做。日本临床科室等级森严，门槛特高，一般只有一名教授，教授就是主任，主任就是教授，其他教授都叫准教授，荻原先生身为顶级的内窥镜专家，任准教授也丝毫没有觉得委屈。

记得02年3月21日，神奈川县在湘南国际村中心搞一个题为“中日医学与生活习惯病”的市民健康讲座，题目很大，其实只有荻原先生和我两个人，他为我站台，记得那天风很大，人很多，主持人说效果很好。

弹指挥间乱忙碌，几度春风吹又过，人人都在不自觉地朝人生终点狂奔，蓦然回首，当年的主持人已远去，荻原先生而今已退休，不过他退而半休，时而给人看病，时而给人做内窥镜检查，他依旧不温不火，不急不慢，不烦不躁，有时微驼着背呈现憨厚的笑容，吉人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