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名: 密码: 忘密码了
    设为主页 |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戴笠翁:穿越太阳
日期: 15年09月2期

戴笠翁


90现代音乐会上,唐朝摇滚乐队火了。火得,就连首都体育馆的盖子,几乎都被他们给掀了。黑暗中,海潮和鸟叫刚刚灌进你的耳朵,鼓点就牵着低沉的贝斯,踩着你的心,狂跳起来。当那句:“每个人都曾渴望成为飞鸟,在天空和太阳间穿行”,被哭泣般地喊出来的时候,我身边的彭缘,跳着对我大叫:“靠!咱们的乐队,就叫大鸟!”那时我们还都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


很快“大鸟”就有了:主唱,吉他,键盘,架子鼓。彭缘当仁不让成了主唱,我则扛起来第一吉他。彭缘的头发越来越长,“大鸟”也越来越有名。当他的头发终于垂到胸前时,我们已经很习惯被路边的女生们,突然缠住的事情。每次突围出来,总是彭缘笑着对身后挥挥手,也总是他对我使个熟悉的眼色,意思是:“又来了一个,找睡!”。彭缘是个很奇怪的人,也是一个能把他身边也变得奇怪的那种人。四岁弹钢琴、六岁小提琴,吹拉弹唱无一不通,却偏偏跑到工科大学来,学什么自动控制; 整天抱着乐器,从不见他去教室自习,专业考试却总是那样轻轻松松,稳坐第一。系里的老师都失去了眼睛,谁也看不到这个学霸长长的头发;追星的女孩更是丢了耳朵,个个都听不到伤心人离去时的哭声。


 大学四年级,“大鸟”终于出名到,电视台的音乐栏目,都要来采访的程度。地点就安排在大连的黄金海滩,因为我们还要给电视台拍一个MTV。采访的主持人,是个刚从广播学院毕业,却已经小有名气的女孩:修长的身材,有一双让你看了一次,就永远忘不了的眼睛。问彭缘:“每回看你上台前,总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是不是觉得那样很酷?”。“别搞错,其实我是在害怕,怕上台。”彭缘露出招牌的阳光微笑。小姑娘以为彭缘在逗她,撒娇似地追着问:“那你在台上可一点看不出来紧张啊,为什么?”,瞬间变成杀手的彭缘,盯着小姑娘的眼睛:“因为在舞台上,我和所有看着我的人,在做爱!”看着彭缘眼睛的小姑娘,一把摔了麦克。


导演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因为这个节目,订好在周六一定要播的。“今天就到这,明天早上,一定要拍完,你们今天一定把她给我哄过来!”。导演其实一点没生彭缘的气,还有点赞赏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再过几年,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容易地采访到你”。“走,道歉去!”彭缘抄起吉他,给我做了那个熟悉的眼色。


敲开她住的总统套房。我走在前面,身后的彭缘已经开始弹着“致爱丽丝”给我开路…没有一言,更无一语,演出开始了:彭缘的琴弦上,琼瑶的芳草凄凄,白雾茫茫;谷村新司的闭上你的眼睛,才能找到的星光;山口百惠的,回乡时身上背着的忧伤,一股股地倾泻出来,搞湿了小姑娘的眼睛,也碰翻了她小小的心房…两双眼睛,被这些看不见的音符死死得系在一起的时候,今夜的我,熟悉地知道:又该先退场了。


身后的门刚被我轻轻地带上,左手套房的门却被突然打开,一个女孩,一把将我拽进房门。是彭缘的女朋友:小米。“你怎么在这?”我惊讶极了。“想来就来了呗。”小米的爸爸在前门开了十家服装店,北大东门的一家有名的体育用品店,也是他爸开的。因为小米的原因,我们“大鸟”的乐器很多也都是他爸爸送的。


“他在哪?”明知故问,我不知怎么回答。“今天是我的生日,准备了一点东西,想和你们两个一起,在这庆贺一下的。订房间的时候,就剩总统房这一间了。因为是生日,偶尔奢侈一下,老爸应该给付钱的,对不对?”她身后的桌子上摆了不少吃的,还有一瓶红酒。“咱两个先开始吧。”小米拉着我坐下。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隔壁的墙,“没关系,早就习惯了,否则也到不了今天。”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我,小米很体贴地看了我一眼。


她是我们计算机系二年的学生,因为我才认识的彭缘。本来是我的暗恋对象,没等我挑明,就已经成了彭缘的女朋友。她不是隔壁那种惊艳的美人,但是属于眼睛会说话,一个眼神就让你心神回荡的那种类型。一身白白的连衣裙,看得出今天她用心地化了妆。低低开着的领口上,一条细细的金链,守护着底下两个若隐若现的神秘。她把头发向后挽起来,斜斜地露出白白的耳朵,喝了一口红酒:“过生日总得有点音乐吧?”。


就这么巧,彭缘的歌声,不知从哪里漏了进来,那是我们大鸟的主题曲:飞翔。我赶快拿起吉他,弹起了生日歌。与其为了祝贺生日,只是不想让她听到彭缘的歌声罢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小米盯着眼前的红酒,红色的嘴唇伴随着,不知是我的吉他,还是隔壁的歌声,微微地颤抖着。“如果你爱的是唱歌的彭缘,就接着爱;生活里的彭缘,你不如就算了吧?”我实话实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女孩子,搞不清自己是爱上了音乐,还是爱上了带来音乐的人。“是啊,他有那么多的女孩,也应该不缺我这一个”,小米喝了一口,我也喝了一口。


隔壁的彭缘大声唱道:“我是一只受伤的大鸟,我正在穿越着太阳”。彭缘一次和我说,每回唱这句的时候,他总是站在聚光灯下,想像着抓着所有男人的蛋蛋,挤压所有女人的乳房:“我要让他们疼,让她们嚷!“。可我却从没告诉他,就是想着他抓住了小米的乳房,心里疼得才写下了这首歌。


“马上就要开始了?”小米自言自语。这就是小米,一个修养得连彭缘也舍弃不了的女人。隔壁的音乐果然停了,紧跟着的是长长的沉寂。不出意外的话,彭缘的手应该已经搭上了小姑娘的乳房。


看着无助的小米,我的吉他开始伤心地唱起黑龙的歌。小米听着听着,眼泪开始大粒大粒地掉下来,最后跟着吉她唱出声来:“我爱你,你却爱着她,我的心都要碎了” 。突然隔壁女人发出快乐的呻吟声,黑夜里,它冲出了窗户,打碎了寂静,压倒了我的琴声!


小米突然发狂般地抱住我,在我耳边急促地说:”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我知道你对感情是认真的,今天你就要了我吧!”。她狂吻我的嘴唇,撕咬我的肩膀,右手拼命要伸进我的皮带的下方。“不行啊,小米”,我挣扎着:“这不是你!”。“没办法啊,我就是爱这个唱歌的彭缘啊!我苦…啊,得到了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呀。”满脸的泪水,不知是她是在唱歌,还是在哭喊。我瘫坐到地上,弯下腰,转身用背对着她,一边躲避着她的进攻,一边说:“小米,等你真的要爱我的时候,再这样。”小米从后面紧紧抱住我,把脸贴在我的后背上。


不肯放过她似的,隔壁的呻吟一浪高似一浪。小米,被压抑得像被扔上岸的一条鱼,绝望地慢慢张合着自己的嘴唇。突然,一种和隔壁女人一模一样的呻吟声,狂喷而出。比隔壁更响,比隔壁更长 :这是向隔壁男女的示威,这是悲至极点的“欢声”,这是让我终生彻底心碎的颤音。


彭缘成了摇滚明星二年后的一个晚上,小米在高速公路上一段直直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撞栏身亡。彭缘和我一起给她扫墓。离开时,墓碑的上空,红红的云彩卷着夕阳。突然他转过头对我说:“还记得当年咱们有一回做电视台节目的事吗?我上那个主持人的时候,隔壁有个女的也正在做爱,拼命地叫,那声音现在想来,怎么觉得都像小米……我无语,最后放声大唱:我是一只受伤的大鸟,我在穿越着太阳……                                                                                                 


2015/5 东京


 

https://www.chubun.com/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c18/160909
会社概要 | 广告募集 | 人员募集 | 隐私保护 | 版权声明
  Copyright © 2003 - 2020中文产业株式会社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