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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温泉山中情绪
日期: 14年08月2期

■ 天 天

 

夏日,一个普通的周末,用一把铁锁,将一切身外之物封在都会格局中,进山去。

蜿蜒的山林公路时暗时明,时而泛着潮湿的气味。进山不久,都会炎热的煎熬就被遗弃在林荫深处。如同穿行在森林的海洋,葱茏苍翠的草木淋漓尽致地洗涤了我们的眼球。当我们带着一身绿色的芳馨来到美里鳅庄的时候,斜坠的夕阳已经把群山中的巅峰点燃,给渐渐暗下来的山峦戴上了一项金碧辉煌的桂冠。

这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小山凹。环视群山,一座一座的山峰挺拔峻峭,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与我们相看两不厌,折散往返的回音如同慰问寒喧,在我们之间,在山峰之间荡漾弥漫。山风徐徐,在肌肤上撩来撩去,如同甘露湿润久旱的草木,清爽适意沿着每一个毛孔和神经直进入到心灵深处。不知不觉之间,有名无名的失意、烦恼、疲倦、忧虑——那些在山岭外的世界里长年积累收穫的尘垢,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里鳅庄前有一条小河缓缓地流过,这条小河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贵志川。河上面架着一座小桥,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将军桥。将军桥是美里鳅庄通向外面世界的必由之路,外面的人必须由此进,里面的人也必须由此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许这是将军桥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井手上是我们的带路入,这个善良的老头儿,事无巨细地为我们作好了一切入庄的手续和时间安排。美里鳅庄的规模不是很大,几乎是平屋,只有一小部分是上、下二层,总共也不过20几个房间。据说在和歌山众多的温泉旅馆中,美里鳅庄是再普通不过的,但是美里鳅庄小巧清秀,典雅别致,整洁舒适,大概这是井手上老头儿建议我们选择美里鳅庄的缘故吧。

美里鳅庄客间的门牌号富有山情野趣,是散发着山野气息的花草树木的名称。井手上老头儿为自己选择了杉,我和爱人的房间是桂。站在桂房中,还没有来得急端详一下这个和式房间的面貌,伴随着二下短促的敲门声,井手上老头儿已全副武装地闯了进来,身着和式浴衣,一柄杉房间的大键挂在腰间的带子上,头上系着一条白蓝相间的小浴巾。看样子他已急不可耐:进温泉。

温泉中入浴者不过二三人,除了偶尔的水声,接连不断的是超声波气泡轻微沸腾的声音。沐浴其中,只把鼻孔和眼晴露在水面以上,眼前便成了一派银白色的气泡世界,小气泡们象有了生命似的小精灵,拥护着、喧哗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升华。水面以下的肉体凡胎可是陶醉到了极点,一串一串的气泡沿着肌肤的表面滚滚而上,把大地深层的能量尽情地传达给机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角落。抬头眺望,透过眼前宽大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山,山上曲线形的盘山公路,和公路上急驰的汽车。这使我意识到还有身外世界的存在。

美里鳅庄的晚餐特别的“土气”,有庄前贵志川的鲋鱼,有庄後无名山上的蕨菜,还有庄西农家的南瓜和庄东果农的樱桃,这些就地取材、精进料理式的山珍野味,真是大开了我们凡夫俗子的胃口。

晚餐后稍事休憩,到了就寝前的入浴时问,这回我们来到了位于新馆的露天温泉。入夜天黑,周围的山都变成了黛色,天和山混然一色。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很象是山间游曳不定的萤火,远山高处,盘山公路上时隐时现的汽车光线,又好象是天上一划而过的流星。露天温泉中桔黄色的灯光,照着徐徐上升的水蒸汽,夜风吹拂,如烟如雾。夜风带来凉意,泉水温暖可人,赏心悦目,消魂忘志,半卧其中,悠悠然然。远山似乎传来夜游鸟的夜语,如泣如诉……公鸡己报晓,该起来去锄地了,母亲在拉着早炊的风箱,锅贴的芳香沿着锅盖的缝隙喷射而出,热、真热呀。猛然间,我定了定神、眼前依旧是桔黄色的灯光,和夜风吹拂下变幻着的水蒸气,看来我在不自觉中走进了朦胧之乡。

承蒙山主人的美意,多食了几杯,卧在桂房的榻榻米上,全身软软地,象地球失去了引力,自己失去了自主的能力。然而,头脑还是清晰的。还清晰地记得要去小河边看萤火虫的,要去看山庄迎接盛夏的花火的。然而,此时此刻,我竟只能用头脑来构思河边萤火虫点灭飞串的美丽、只能用耳朵来欣赏山中花火的灿烂。

晨曦透过和纸的拉窗,悄悄地溜进桂房,在房间的墙壁染上暧昧的柠檬和桔橙的色彩,我从梦境中醒来,酒意全无,睡意渐消。爱人似乎还在梦境中逍遥,轻轻地打着呼噜,间或含糊地嚼着癔语。窗外虫吟鸟鸣,悠扬悦耳。

美里鳅庄外,大自然中所有的造物,山、小河、草、树木、鸟、游鱼,早先于我苏醒了,在晨光的沐浴下,纷纷以不同的色彩,显示出各自的灿烂。绿色的山,山上的树叶不时地变幻着金黄色的斑烂。贵志川的流水,颤微微地,好象是花仙子不小心把金箔撒在了水面,灿烂不断地向山的深处汨汨流去。水流可真是清彻极了,半透明的稚鱼,成群结对,在大大小小的彩色卵石间穿来穿去,忽隐忽现。忍不住伸手想掬起它们,可是手还未触及水面,手的阴影已使它们溜得不知了去向。拾一块薄薄的小石头,低低地朝者稍微宽一点儿,稍微稳一点儿的水面掣去,跳跃的石子激起一连串的水漂,错综复杂的涟漪构筑出童年时的光景。

信步来到一片高坡,与森林为伍。晨风轻抚、树叶细语,鸟唱啾啾、蝶舞翩翩,一株一株的无名草、无名菜,或者欠腰舒臂,或者伸头引首,无不显示着各自的造化。我深深地吸吮着身边万物释放出的绿色的清香,似乎自身成了山主人的一员,出爪亮翅、单凤朝阳、顶天立地,从肉体到灵魂,获得了莫大的净化和升华。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俯瞰山凹中的美里鳅庄,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个中国古老的地名:快活林。

该是朝浴的时间了,腹中也有些空了,井手上老头儿该喝着早上的啤酒了吧,爱人也该从梦乡中走出来了吧,我这样想着,不忍心地折了一枝带嫩叶的小红花和一枝带着蓓蕾的小兰花,快活地向美里鳅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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