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院

陈骏

常有国内友人问，日本到底怎么啦？呵呵这个问题太大了。提起这个问题的，大抵是央视新闻联播或者电视连续剧的忠实观众，想想我们这代人对日本人的认识也大都来自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大概20多年前的某一天来了两个日本外宾跟我们研究所合作开发软件，我开始近距离接触了日本人，才觉得和电影里的东西相差十万八千里。后来到了日本，相当长时间困惑我的一个问题就是日本人为何进化得这么快。

我的思维一度纠结于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后来慢慢琢磨出不管哪国人，人这种动物之善恶成分大体上差不多，也就是说天生的好人坏人是随机产生的，关键是要有一定的法律去制约他，让他在一定的规则之下生存，这样的社会才是和谐的。战后日本的成功重建，得益于美国人为他设计的民主和法制的框架。日本和美国从战场上的冤家对头，发展到今天的兄弟关系（你认为是父子关系也可以），日本是被动地融入了国际大家庭里的。美国是日本走向现代化的总设计师。

战后的法律规定日本没有军队没有宣战权，虽然右翼分子始终不渝地试图修改宪法，但是我看这事不靠谱。日本人今天的幸福生活来自于和平宪法，绝大多数日本人享受著宁静的生活，他们没有战争的冲动和修宪的理由。不要说日本人民不会答应，美国老大首先也不会支持。美国宁可许愿共同防御，也就是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情老大我会出面摆平的，也不会答应日本重建军队，因为你这兄弟有犯事的前科。日本的和平宪法是美国给日本套上的紧箍咒，把日本人人性中的疯狂因子予以有效的抑制。

日本人对法律的敬畏令人惊讶，大到办事守法公私分明，小到不乱穿马路不乱扔垃圾，这些对于无法无天的中国人难以理解。他们不知道日本人已经成功地在西方世界面前重新塑造了新亚洲人的形象。举个小例子，前几天在网络上跟国内的老同学闲聊，说到车检。老同学说他的老爷车已经用了10多年了，也不再花钱换零件了，我问每次车检能通过？他说给老师傅递上两根香烟就OK啦。相比之下日本的车检非常严格，比如说轮胎齿印磨损多少厘米就得更换，所有的店铺一样的服务一样的标准，谁也不能通融。日本人按规矩办事，而中国人靠关系处世，这可能是两国人民价值观的最大区别了。

至于日本兵在战争中的罪恶表现，那是中国人心中永远难以抹去的阴影。战争不是游戏，在这种非人性的你死我活的场合，谁装绅士谁倒霉，战争无论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同样的残忍。最近有资料披露，中越自卫反击战后期，中方军队最后撤离时，不也是一路上三光令越南人至今还是咬牙切齿？彼此彼此，战场不是讲究文明的地方。这或许能够解释脱下了军装的日本人如此之快地脱胎换骨。说了这些废话，无非是想说，一个人生存的环境决定了他的善恶，否则就不能理解战后六十年日本人的进化，也不能说通为什么同是炎黄子孙在中港台三地的表现差异。

说到底，制度决定一切，合理的日本社会制度决定了人性的基本走向，法律则是规范行为准则的最为有效的手段。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作为西方国家学说和法学理论的奠基人孟德斯鸠老早就在《法的精神》一书中有详尽的阐述，只有法律才能保障人民的自由权利，自由赖以存在的体制条件就是三权分立等等。只是美国导演在日本的土地上把经典剧本成功地重演了一番而已，这就叫普世价值。如果大陆年轻一代继续在大量垃圾电视剧里接受哈哈镜式的历史观教育，他们永远迈不过那个坎，也永远难与日本这个所谓的恶邻开始友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