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琉璃海

关于收纳，一直不是我的长项，有些专家说收纳能力有与生俱来的成分在里面。现在的一套小小居室，日本人挤挤挨挨也有一家四口安居的，我却一直觉得紧张憋气，看看哪儿都塞满了东西，最不能理解的大概是我的那些朋友们，以前那么热情好客的我，最近几年最怕朋友来访，理由实在说不出口：家里脏乱差，下不去脚啊。偶有朋友来玩来吃饭，头天一定要做大量“坚壁清野”的工作，最常用的战术就是先把散落在外的各种零碎一股脑地塞进壁橱，壁橱门一拉：眼不见为净。

想想在国内的居住条件，中国的朋友大概都有同感，这儿真的是蜗居啊，每次父母来日小住，总会感叹“这才叫螺蛳壳里做道场呢，放著家里好好的大屋不住来跟你们挤”，但该来的时候还是得来。日本朋友可不这么想，按理说2DK装你们母女俩还是绰绰有余的吧。究其原因还在于收纳有问题，一直不停在添置，却又从来不舍得扔，不管有用没用。添置的都是需要收纳的，还不是用于收纳的。因为怕地震时倒翻砸人，家里从来不置高度在一米二以上的家具，结果衣柜也好，书架也好不用多久就又满满当当。真羡慕那些可以一个行囊走遍天下的人，才发现学会简单的生活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大家可能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回家一开信箱，地方报纸、区域通知和各种市场小广告塞得满天满地，有统计资料称这几年因为不景气，已比往年少了好多房地产广告，那还是少则数页，多则一把的从信箱里抓出来，不及时扔的话几天就堆成个小山。孩子上学后更是月末月初，来自学校的、年级的、班级的通知、民意问答卷、家庭调查，名目繁多，经常是早上到办公室看见桌上一堆书类文件，晚上回到家又是一堆，头都大了。

女儿准备开学，终于娘俩下定决心，齐心协力扔东西。练习册？不要！旧课本？不要！各种画纸？不要！手工作品？不要！连一度热心得不得了的不干胶贴纸都要连同活页夹一起扔，让妈妈好吃惊：这可都是你花时间花钱做出来攒起来的，说不要就都不要了？女儿头也不抬：以前是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呀，妈妈什么都不舍得扔的话，家里怎么能整洁呢？妈妈留著我的旧作业本，难道等我成名了拿出去展览吗？妈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妈妈还准备捐赠给你的纪念馆呢。

想起去年父母换房，有一套旧房需要先出手时，母亲也是花了好多的时间整理旧物，特地打来电话问“还有你初中时的作业实在舍不得扔，怎么办？”我的妈呀，初中的呀多少年了！尽管我一个劲鼓动母亲全部清理掉，据说还是留下来不少，包括周记文选，而垃圾分类的原则是：既然女儿选读了文科，就先把那些理科的处理掉。不知这种是不是也有家传因素，等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女儿也差不多。

整理完了各种报章杂志、旧书旧本儿，又把眼光投向衣柜。孩子长得快，很多衣物没穿几次一过季了就穿不下，前几年还洗净了包好拿出去送给低年级的孩子，渐渐连这些也不再有时间做，不舍得直接扔的便会叠好了收回衣箱里。眼看衣箱都要关不上了，正好附近新开一家大型的旧书旧物回收商店，与女儿会心一笑：拿出去吧！扛了两大袋送到店里，旧物也有三六九等，有些当然不能再次成为商品，店员问怎么办，他们代为处理还是我拿走？心动了一下，正欲伸出手去，被身边的女儿一把拉出店门：妈妈拿回家干嘛？我不舍地说：有很多的记忆在里面啊！那件粉红色的大衣，妈妈就会想到那年春节带你回外婆家，我们去豫园拍过好多照片，那件金鱼图案的浴衣是你第一次参加团地的夏季活动时给你准备的，那时候你还不会跳盂兰盆舞呢……

没想到女儿瓜啦松脆地回答：记忆留在脑子里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东西留下来呢。也许她是对的。其实就算是记忆，也象抽屉里的旧物一样，在合适的时候也都应该进行清理了，把那些影响前行的东西坚决地请出去，这样才能轻装，人生大概也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一度很流行“断舍离”，主张的也是这样的一种人生态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