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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声:同为人父的作者和译者
日期: 12年09月1期
居酒屋闲话

李长声

 

我不会写序,不会为别人写,也不会为自己写,所以我自己出书都是用代序来虚应故事。但帅松生嘱我写,虽畏之如虎,却谊不容辞。

我和他订交三十余年,当初我在长春作编辑,他在大连外国语学院当日语教师。后来不约而接踵东渡,更多了对酌的机会。他不好酒,只是借酒聊天。话题之一是翻译。松生从上世纪80年代搞翻译,颇有点不拘一格;译小说,既译纯文学,也译大众文学,例如女作家三浦绫子的长篇《冰点》,还译随笔和诗歌,数起来所译作家诗人上百位。于是乎所谓文体就成了老友常谈:咱有没有文体,译者应不应该显示文体,云云,醺醺。

村上春树是小说家,也是翻译家。他的译法是一词一句照原文翻译,不这样,对于他来说,做翻译就没有意义。这样亦步亦趋的翻译,被某些专家视为等而下之的工匠型翻译,但好像还没人对村上的审美表示怀疑。那么,原文的文体该如何体现呢?村上认为,文体这说法是非常含糊的表现。搞翻译的时候就应该撇开自己译。可自己是怎么也撇不开的,所以,作彻底撇开之想,那也还剩下一点,算作文体就恰到好处。一开始就想用自己的文体译,译文会有点讨人厌。其实,几乎没必要考虑文体。用心体味文本的文章之美,译法自然而然就决定了。

信达雅,信是语言的信实,达是文体的达成。如果雅属于自我表现,那它就是多余的。翻译不需要译者表现自我,人前显贵似的。想要玩自我表现,像村上春树说的,那就自己去写好了。临摹绘画,几乎可以用完全同样的色彩临摹得几可乱真,翻译却是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全然不同的另一种语言。这种转换被称作再创造,但创造一语常常怂恿人恣意妄为。译者太把自己的文体或风格当回事,舍不得撇开,那就会强奸原作,甚而过后还要让作者说一声谢谢呢。翻译的审美到底审谁的美?把村上的简单翻译成简单,把三岛由纪夫的华丽翻译成华丽,这才是审美的忠实。真正掌握了语言(外语),老老实实地翻译,其文字(母语)自然会体现原文的文体。至于译者的文体,好比给美女的秀腿套上丝袜,无限地接近透明,却仍然看得出丝袜,或许使那双腿更美。

酒话转到了美女,却生生被松生拉回来,他要说重松清,他体味了重松清的小说,从故事到文体了然于心。感叹:重松清写父亲,真是那么回事儿。松生也是当父亲的,译者和作者心心相印,翻译便有了可靠的基点。

重松清好像是一个好父亲,也有点好为人师,这是他的书名给我的印象,譬如《老爸了不起》《给女儿讲的父亲历史》《写给幼小者》《爱妻日记》。他生于1963年,属于新人类一代,早稻田大学毕业,进角川书店做编辑,一年就辞了。老上司见城彻辞职,自办出版社幻冬舍,找他加盟,但他志在写作。当写手多年,不是去现场,而是把别人采访的材料编写成文章,这大概能练笔,对社会问题也可以有较深的了解。转战文学,先后获得山本周五郎奖、直木奖、吉川英治文学奖,作为大众小说家,有了这三个重量级的文学奖光环,基本能确保质量及销量。重松清的小说不属于推理,甚至也不属于爱情,去掉这两点,让今天的中国读者读什么呢?他擅于写父亲,也就是上班族。写家庭中的父亲,父亲的苦恼与可爱。

小说不是人生指南,写小说不能像写微博那样净说些格言兮兮的生活感悟。但小说也含有道理,给人以启示,好的或坏的。常听说中国小说在日本卖不出去,理由是日本读者不了解中国的时代背景,可我们读巴尔扎克,对19世纪的法国有多少了解呢?不正是要通过小说来了解吗?还听说日本人瞧不起中国人,这或许是他们自甲午战争打败我大清以后炼成的,但是把渡边淳一叫文学大师,把AV女优叫老师,恐怕这样的中国人还要让日本人瞧不起下去。

松生也写诗,记得有这样两句:千般烦恼尽拂去,只为伏身笔墨间。作家把烦恼写成小说,译家借翻译拂去烦恼,那就得选取自己抱有敬意的原作。下次酒桌上要跟松生说,更多地□译重松清这类小说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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