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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
日期: 05年08月4期
      ■ 张 石
      七十年代初期,我们一家随下放的父亲来到了吉林省榆树县的一个公社“安家落户”,那是一个交通不便、落后闭塞的地方。无边的青纱帐中有一条小街,小街的中间是一条弯曲的道路,晴天一片土,雨天一片泥。街的两边有一家饭店、一家供销社、一家中药铺、一家理发店,饭店里坐着凶神恶煞般的服务员,柜台里放着几个铁饼般的烧饼;供销社柜台里永远只有几只烂梨,一个中年男子将双手拄在柜台上站着打盹;那家中药铺里有一个柔弱如枯柳的老者,经常拿着一张永远也抓不全的药方,用一杆微型小秤抓药,那是一杆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没有人会担心它短斤少两的度量衡;而那家理发店,当地的人管它叫“剃头棚”,这个“剃头棚”刮个光头还可以,如头发茂密点儿的进去,出来后一准被修理成当时电影里的汉奸模样。
      这是一条几乎永远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街,猪走过这里时永远是安步当车,因为没有任何事情会使它惊慌;猫走过这里永远是垂头丧气,因为没有任何刺激会拨动它好奇的心思。可以说,这里没有任何文化设施,识字的人们捡到一片有字的纸片会翻来覆去读上大半天也舍不得扔掉,人们捡到一片药不管是什么药也一定要吃掉——说不上会把什么病治好。
      这里的人们的最盛大的节日,就是看露天电影。隔上一年半载,县里会派来放映队,到中学的操场上放映露天电影。到那时,大姑娘、小媳妇会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小伙子们会炒好葵花籽,把头发用水抹得油亮。他们多在黄昏时分就已三五成群地来到中学操场,很多人都是步行十几里地赶来的。在操场上,年轻的男女们会左顾右盼,因为那些平时难以见面的心仪的异性,这时都会以“最佳姿态”出现在这里,不用说是相互交谈,就是一个含着微笑和羞涩的眼波,也会令人心旌荡漾,这份甜美会在心里被久久地酿造、回味,一直到放映队再次到来。
      待夜幕降临,月上柳梢,一束银光照射在被风吹动的银幕上,人们在一阵欢呼声后静了下来,屏住呼吸观赏电影,那些电影多是在文革中“硕果仅存”的几部老掉牙的电影,但它们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是“常看常新”。由于银幕的前面是人山人海,有很多人只好到银幕的后面去看,在后面看似乎也并不太影响观赏效果,只是方向不对了,电影中的人都成了“左撇子”,八路军都用左手开枪,乒乓球运动员都用左手打球,兵士见到上级都用左手敬礼,可以让人更深刻地体会到“宁左勿右”的时代气氛。
      电影结束后,人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但是一场露天电影的影响,远远不会由于电影的结束而消失,在教室里,你会听到有人突然叫道:“一看这咸鱼我就腻透了!”那是我永远也吃不到咸鱼的同学在学露天电影《海岸风雷》里的台词;走在街上,会看见有人向对面的人喝道:“脸黄什么?”对面的人则会回道:“防冷涂的蜡!”“怎么又黄了?”“又涂一层蜡!”——他们在篡改电影《智取威虎山》中的台词以取乐。
      最使人们百看不厌的是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那里面竟有穿超短裙的芭蕾舞女演员下身近于赤裸,翩然舞来舞去,这对于那些连女人的赤脚都极难看到的“光棍”们来说,简直就是一顿“猎色盛餐”,每当上演《列宁在1918》时,他们会在太阳还老高的时候来到操场占据最好的地形,在芭蕾舞女演员舞上银幕时,他们会把眼睛尽最大的力量瞪圆,目光之灼热似乎能烧透银幕,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看清楚,于是有关芭蕾舞女演员究竟穿没穿内裤的问题就成了他们争论不休的话题和永远的“歌德巴赫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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