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骏

老同学传来一份请愿书，说大学指导员张教授被捉进去了，大家联名声援一下。为何出事？吁请什么？看了一下资料，张教授今年五十九，从年龄上推算应该是老三届的。七八级学生八二年毕业留校任教，并担任了我们的第二任指导员。指导员好像是一种比较奇怪而特别的称呼，有点班主任的意思，但是班主任管一个班级，指导员管整个年级三个班级的同学。

我大学时代的两任指导员后来都成了知名人物，常作为朋友间聊天的谈资。第一任指导员许某某，大学就读时就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留校任了两年指导员后当官去了，后来历任团市委副书记区长县委书记局长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最新的职务还是局长党委书记。据说他是上海滩资历最深的老局级，和他同时代一起出道的混得好都可以进政治局了。此人没有飞黄腾达的主要原因是过于老实，能力有限，缺乏背景，加上出身不好——末代工农兵大学生。有点搞笑的是，我记得他还兼任过某个书法协会的会长，尽管他写字水平和毛东东他爸是不相上下的。官场风云变幻无定，他能如此风平浪静当了20多年局长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话说第二任指导员张教授，学术型书生。几度公派留洋镀金后成为国内的网络专家，博士生导师。我现在从网上的资料中查到：他获得的荣誉称号有“上海市优秀教育工作者”、“上海市劳动模范”、“上海市科技精英”、“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信息产业系统劳动模范”，享用“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还有虚虚实实的头衔和成果：“中国互联网协会理事兼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信息产业商会信息安全分会副理事长”、“上海市电子商务行业协会理事长”、“上海市计算机学会副理事长”、“复旦大学网络与信息工程中心主任”、“公安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国家及部市科技进步奖”等等等等。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也是10年前了，其时他还担任杨校长的校长助理。满脸春风前程锦绣的他就在那年就任新成立的高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没想到就是这个复旦光华成了他的滑铁卢。

如此智商如此荣誉如此实力，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据老同学为其鸣冤叫屈的材料里称，有商场的冤家对头陷害他，欲置其死地而后快。我当然不会轻信这样简单的结论，经过对种种报道传闻的解读，确有从前合作夥伴的攻击和举报，那是为了公司上市结下的梁子。但是，警方最后下手却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的诉状之最大罪状乃是“涉嫌职务侵占”，把海外投资人的一笔20馀万美元的外汇，始终以个人名义存在银行。被告律师做的是无罪辩护，辩解那笔款子不止一个人知道，也非一个人去享用，大概用俗语说就是集体的小金库，公司的惯例而已。问题是现在查出来了，就得有人扛著。因此我的判断，错误可能是小小的，代价却是大大的。就像马路上到处有闯红灯的超速的，谁被抓住谁倒霉，你不能说你看大家都在闯。没办法，人家没有被抓住只是幸运而已。

其实，现如今当了大官不捞油水是不可能的，出了风头的不出事是很少见的。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只是一种理想的境界，当官的最大技巧在于如何保持全须全尾的引退。所以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第一任指导员大概已经悟透了为官之道的精髓，官场原地踏步或许并非一种无奈的选择，无为和淡定某种意义上讲就成了官场护身符。就如我始终奉行的，做人低调小康即安。一个人胃口再好也就是一日三餐，吃了夜宵野食还得想办法减肥消耗卡路里是不是。

张教授进去已有10个月了，即使校方大力保举也没用，到了法院只能听凭法官的判决。老同学传来的请愿书是准备传给法院的。签名有P用吗？如你所知，我当然不会签名。我牢记自己的处世三大原则之一：“不掺和各种签名活动”。这年头要救的人也太多了，那边刘晓波还没有放呢，有人在徵集签名；这边又有一个吵著回国不让进关的，也有人在徵集签名。也许签名有用，也许签名没有用，反正我不签，我始终只是一个看客。既然号称法制社会了，大家要走法的道路，虽然法律有时候还像一根橡皮筋松紧无度，那么就应该去寻求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法路漫漫，张教授这个经济体制变革中的牺牲品，已经成了警示后人的醒目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