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贺）桓丛莉

在我们佐贺，没有汽车简直是寸步难行。我的爱车丰田诺亚，是那种珍珠白的漂亮颜色，外观宏伟，宽敞舒适，操作方便，是我心爱的代步工具。诺亚来到我家将近一年，风调雨顺，平安无事。可是最近却因为我的大意而被刻上了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送去了修理工厂。现在我是每天开著一部借来的老爷车，灰溜溜地上下班，接送孩子，去超市买菜。

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话长。某个周末，好久没有聚餐的几个朋友，约了午饭。这帮人是我在英语口语班里认识的日本人，结识了也前前后后有两年多了。有OL，有家庭主妇，中年大叔，有比我年龄大却还待字闺中的钢琴教师M。我在口语班自然是个有点特殊的人物，我有自己的母语，却操一口算得上流利的日语，英语说得也不坏。我进这个班较晚，之前他们早已成群结队，因此融入这个圈子，也算颇费了些劳力和时间。

那天中午，我们六个人先在一家餐馆里美美地享用了一顿西餐。典雅的装饰，宜人的音乐，饭菜也是无懈可击，快乐轻松的时光在谈笑风生中与我们擦肩而过。到这里为止，这顿饭跟以往的一样，是紧张生活节奏里的一个缓冲剂，可以让人暂时忘却日常生活中那些琐碎的烦恼。后来钢琴教师M提议去别处喝午茶，大家夥自然都赞成，然后一帮子人分别驱车去那家咖啡店。我载了当向导的M，和另一位坐电车来的日本人，开在最前头。到达目的地附近后，我问M停车场的位置，她说到了会告诉我。也怪我被后座的那两位夸得有点忘乎所以了，什么新车真好啊，香气扑鼻啊之类的，其实后来细想那时候的我，早已是被冲昏了头脑的，飘飘然而丧失了判断能力的了。钢琴教师M因不会开车，所以她的感觉也许是骑自行车或者步行的那种，也就是说拐弯也好，掉头也罢，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可是开著汽车，就不那么随心所欲。我正琢磨停车场到底在哪儿啊，她那边突然连声说这儿这儿，我猛一看，已经开到了停车场门口了。后面有一串车子跟著，路窄而且还是单行线，我感到不妙，凭我这七八年的开车经验，这扇大门分明容不下我的诺亚那大个子。可是就那么几秒钟，容不得我犹豫，其实我哪怕稍微冷静一点，不逞什么能的话，肯定可以避免这场事故。我完全可以打开指示灯，示意后面的车我要倒退一点，然后把弯拐得大一些，那么我的诺亚就可以差一两公分而幸免于难了。然而我却稀里糊涂，明知险象丛生，却义不容辞地直挺挺地去硬拐那个弯，并且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妙，这下完蛋了！那个门是水泥做的，我只听到一声有点刺耳的磨擦声，后边那两位谈得正欢，哪里察觉到我僵持的表情和一身冷汗？！我想，终于闯祸了。

言归正传，回到此文的标题，这时刻我应该马上大呼小叫，大事不好，撞墙啦，没心思喝什么午茶了，各位请便，告辞啦！可是实际上一来我不想给她们添所谓日本人的麻烦，二来便是我祖传的那不可救药的死要面子。我心如刀绞，恨不得破口大骂那堵墙壁，然而我这个窝囊废却拚了死命硬是把满腔的怒火和懊悔咽进了肚子里。这还不说，我脸上还能够装出一个难看而勉强的笑容，连我自己都瞠目结舌了。我们竟然在那家咖啡店喝了两个小时的午茶，点了蛋糕，而且还互相品尝，你一口我一勺的，亲如闺中密友一般。

以后的几天可想而知，没精打采的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而日子照样要过。修理工厂估价说要好几万，而我加入的汽车保险在这种事故的情况下自己必须支付5万日元！我的天哪，吃山珍海味，法国大菜，也不至于会吃掉5万块吧。何况我这顿饭局，先甜后苦，那午茶的两个小时，行尸走肉一般，其痛苦难熬给精神上带来的创伤，也许都无法估价。想想自己每天勤俭节约，精打细算，这个省那个省的，到头来这飞来横祸，一转眼5万块钱落到水里，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有起。

最终修理工厂报出了准确价格，去掉零头优惠价，正好5万。这样可以避免使用汽车保险，那么明年的保险费也就不会上涨了，善哉善哉！今天恰好公司发奖金，我非正式员工，而且金融危机公司生意欠佳，也没指望拿什么奖金，有的话也顶多象徵性的一两万块吧。下班路上，我开著那部连方向盘都破旧不堪的老坦克，等那个漫长的红灯，懒洋洋地打开信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天哪，不多不少，正好5万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