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户)任亚鹏
初夏的一个午后,正因编不出论文而躲在家中甚为苦闷的我,感到屋中的空气过分地燥热。左手夹著烟蒂,右手在脸上漫无目的来回搓磨,思绪就像一节节被剪断的线头,说什么也穿不成串儿。忽然响起了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无聊而又让人生烦的电话铃声,原本想把电话扔出窗外的我竟然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
哦,金老大啊。什么?陪你去交电费?直接去便利店不行吗……一顿胡扯后才搞明白,是他拖了人家两个月的电费,虽然还有很多其它事要做,但今天要被断电了。他是无奈,我是无意,可他那向来过人的说服力让我最终答应放下手中无味的纠缠,和他远赴另一个城市去补交被他拖欠已久的电费。两个无聊的男人刚刚走到楼下,一个似乎有些“邪恶”的提议从我嘴中蹦了出来。我对门的赖小弟也正在家赶他的毕业模型呢,看似和我一样没什么建设性的进展。就这样金老大那惊人的说服力又捕获了一只没头的苍蝇……
三个男人弄来三辆单车,出发了!
一个四下无人的大下坡,我和金谁也没有减速的意思,还不时恶狠狠地蹬上两脚,指望著把憋在肚里已久的怨气发泄出来,似乎只有赖小弟还没有逃出他那模型的噩梦,跟在后边大喊注意。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起,大脑好像瞬间被放空,我只感到该死的烦躁也突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去了。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啊。道路两旁的房子、树木飞也似地退去,眼前的世界也开始了狂奔。速度让身边的空气产生了重组,那些被三年时光蚀去灿烂的风景一下子又迸出了极具魅力的光芒。放电影似的,脑海里潜藏了很久的画面也跟著活跃起来了。这里、那里还有那里,再为熟悉不过的地方也都变得新鲜起来。人在狂欢、车在狂欢、路在狂欢、景也在狂欢,所有的一切都在雀跃著。
不一会儿,我们逃离了城市、逃离了烦恼,逃进了田野、逃进了虚幻。四周绿绿的庄稼地给我们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再如何飞驰也不会像在现实中那样悲惨跌落。飞过农家、飞过小桥,三个眼看就要奔三的男人目无旁人地狂飙著、吆喝著,连路边放学经过的中学生们都在驻足观看。然而这三个似乎超脱了尘世的“怪叔叔”压根不会去理会他们。刹那间,我们感到自己年轻了十几岁。金老大领头在先,我紧随其后,赖小弟落在后面高声抱怨著,俨然是一幅只欠背景音乐但青春而阳光烂漫的影像画面。此刻,我们早已忘却了那可怜的电费、可恶的论文还有可怕的模型,把浑身的劲都使在了不断高低起伏的双腿上,全身心地投入在无虑与无羁之中。车轮的一圈,就像生命里的一个轮回,视线中的一切在我们这里又有了不断的开始……
明晃晃的太阳渐渐柔弱下去,略微泛红的夕阳让万物显现出另一番景象。也不记得骑了多久,也没想过骑了多远,当我们跨入了另一个城市时兴致始终未减。了结了琐事,我们三个就像乡下来的孩子,推著单车东张西望地走在大街上。确实是因为憋了太久、被压抑了太久的缘故,再平凡不过的街区竟也成为我们寻找乐趣的源泉。左边的鱼屋、右边的果店,即使是没有购买的欲望,我们也想凑上去问个价钱。此时此刻我只感到自己真的已经达到了心无旁骛的境界,放松得是那么“认真”、那么彻底。
扫荡了一条商店街,席卷了两个大超市,我们带著一堆其实哪里都差不多价钱的所谓“便宜货”,终于踏上了归途。虽然已是黄昏,即便是满载著战利品,我们三个似乎仍然不愿就这样归去,只因为在这一下午谁也不用去提起之前的苦闷,谁也想不起之前的烦心事来。我们只想让此情此景继续延续……
其实谁都明白生活只不过就是一种态度而已,可谁又能真的每天去矫正它呢?若不是我们总在现实中进行著“逃”与“淘”,也许心情永远也不会被放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