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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
日期: 05年04月3期
  ■ 阮 翔

  上周想出去踏青,走了很远,却发现路两边连朵花都没有。春天的到来显然还仅仅是日历上的事情。来日本多年,从来没有真正地“ 花见”过一次,今年准备第一次“ 花见”。在网络上查了一些站点,所谓“ 樱花前线”吧。把家周围看樱花的名所都找了一遍,准备实时跟踪一下樱花动态。
  其实我不知道“ 花见”具体是干什么。可能就是在樱花树下铺开塑料布,摆上吃的喝的,和朋友一边聊天一边悠闲地消磨时间。问身边的日本人,今年樱花是不是会开得晚一些,对方问我干吗。我说要“ 花见”。这时另外一个日本年轻人对我撇嘴说:花见有什么意思?樱花到处都是,到了时候每天都能见,没什么特别的。我骤然觉得自己老了,这样的想法我从小就有,现在怎么会想起去“ 花见”呢?岁数年年都在长,自己反正是感觉不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偶尔会看看路旁的花草,看到被别人牵着的宠物狗也觉得有趣起来,可以一个人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很长很长时间的书,也会偶尔跟着电视看一部很长的肥皂剧。性格在不知不觉中软化,是年龄的关系还是生活自然的影响呢?
  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在晨练,慢慢地从我身边跑过去。很奇怪,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还是烈日当头,永远穿着一样的衣服而且用布把自己的脸裹起来,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我因此不知道这个人的年纪甚至性别。这个人跑得很慢,但是从不停歇。给我的感觉是,一种机械手表似的控制系统在支配着他的生活,总是很好奇他晨练的终点在什么地方,但是从来没有时间可以跟着他走到他的终点。日本人的四季很分明,春天的樱花,夏季的焰火,秋天的红叶以及冬日的温泉。一样的人,一样的日子反反复覆地过,不知疲倦也乐在其中。今年,从春天开始,我想一模一样地体验一次日本人的四季。在落英中“花见”,穿着拖鞋??着扇子汗流浃背地看焰火,去没人的山里安静地面对红遍四野的枫叶,然后在雪花满天的户外把身体浸入冒着热气的天然地热水中。体验过一次就知道日本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其实还有另外的方式,对着电视新闻报告看,每年盂兰盆节时候的高速公路,黄金周时候的国际机场候机大厅也是日本人的生活写照。想起来,中国人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四季是丰富多彩不断变化的。小时候的天是蓝的,现在的天是灰色的,以后的天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小时候是追求理想的,现在是追求金钱的,以后追求什么也没人知道。小时候觉得读书毕业后工作是很无聊的事情,现在知道没有工作才是更无聊的事情。不知道和日本人比起来,谁更幸福一些。但是,平淡而且重复的生活未必是不幸的。日本的街道几十年变不了多少,北京上海的街道两天换个模样,每天欣欣向荣地走着,蓦然回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每天定时出门晨练,每年四季固定地看花赏叶,也有一份有趣在里面,关键是自己能不能欣赏得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是不看花的,因为眼里看到的所有花草都是一样的,到了有些经历的时候才知道,岁岁年年都开着的未必是当年的花朵,一样的五朵花瓣每年的样子都不同。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因为日子过得多了,日出日落见得多了,就知道就算是每天都一样的事情,过去了就回不了头,再也找不回来了,能够细心地记住些细节就是生活的乐趣所在。有人每天出门去工作,有人每天出门晨练,擦肩而过的时候不会想到真的有一天工作的人不再出门工作,晨练的人不再出门晨练,日子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很久,想要再来找些过去的事情,早就不知道所以了。
  过了连休,天气忽然变冷。先是刮大风,然后居然下起大雪来,好像冬天又回来了。哆哆嗦嗦地加上件衣服,想着这鬼天气到底怎么了?熬过两天,太阳露出头,算是再一次春回大地。觉得路边的树还是秃的,行人很多还裹着厚衣服没从几天前的天气突变中缓过神来。慢慢走上楼梯,不小心向楼下扫一眼,嗯?楼下一片粉红,两株樱花树赫然已经开花!自觉还是不自觉中,冬天走了,春天来了。
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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