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熔畅 著
郭露红放下电话,又趴到了桌上。这篇论文已折腾她好几天了,今天才算理出个眉目。她本想一气呵成,可电话打断了她。打来电话的人是吴双澄,丈夫严青以前曾教过的一个女学生。吴双澄约师母一起去逛街吃饭,平时忙于学术几乎惜时如金的郭露红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她喜欢吴双澄,喜欢那个当年长得瘦弱文静、能写一手非常凄美幽怨的散文诗的女孩子。尽管那是十二年前的印象了,吴双澄早已不是什么女孩子,而是一个五岁女孩的母亲了。
郭露红第一次见到吴双澄,是在一个晚上。那天是正月十三,她和丈夫严青正跪在地上糊灯笼。他们共糊了七个小灯笼,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就在灯笼刚刚糊好的时候,有人敲门,郭露红听见严青说:“啊,是吴双澄啊,欢迎欢迎,请进!”郭露红看见她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就像以前喜欢她的文章一样,心里涌上一种很温暖的情绪,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吴双澄毕业后分到外地一所中学当老师,他们渐渐就少有了联系。但一晃几年过后的一天晚上,郭露红刚要领儿子去散步,吴双澄却又一次按响了门铃。严青和郭露红这才知道的吴双澄的情况:她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丈夫是个医生,有个两岁的女儿。她刚刚辞去教师的工作,回省城应聘当了一家大型公司的文字策划。
女学生暗恋上年轻男老师,一个多么俗套平庸的校园故事,被人讲滥了的故事。吴双澄心高气傲,她最初逃避过,死死地抗争过,不愿让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越是不该发生的东西,来势越是凶猛。吴双澄最终还是落入了这样的俗套,而对方就是青年教师严青!她心里爱严青爱得死去活来,但却一直没有表达的勇气,当知道严青已经结婚的消息后,吴双澄甚至大病了一场。她总是神经兮兮地想,严青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他幸福吗?那个女人真的会配得上他吗?吴双澄痴痴地想,她虽然一千次愧悔交加地想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怪念头,却又一千次地纵容自己想入非非。她怎么也无法甘心,于是便于一天晚上冒昧敲响了严青的家门。当她第一次看见正蹲在五颜六色的彩纸屑中糊灯笼的郭露红时,她的美丽与宁静,她的大气与聪慧,一下子就让吴双澄由衷地觉得,郭露红是女人中的极品,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做严青的妻子?
吴双澄在毕业四年后嫁了人。她已经坚持得太久、太累,可回头一看,她不知道该嫁给谁。在许多人的说法里,嫁给这个人和嫁给那个人好像会有多么大的不一样,甚至有人说嫁人无异于重新投胎。可吴双澄感觉不到,她只知道嫁给谁都一样,一样心如死灰,一样穷途末路。她最终选择嫁给众多追求者中最貌不惊人、条件最差的外科医生王木阳,除了觉得这个人比较老实外,最大的理由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会经常加班,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会相对少一些。她答应嫁给王木阳是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她不能和任何人亲吻;二是她不想生孩子。吴双澄看著呆坐一旁的王木阳,轻松地说:“我知道你不能接受,那就算了。”没有想到王木阳却一口答应了下来。王木阳当时想,吴双澄过去可能遭受了什么刺激,在时间的作用下,一切都会治愈的。婚后吴双澄果然渐渐地褪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怪毛病。她甚至在生下女儿之后,比任何一个母亲更关心和疼爱孩子。但让王木阳无法理解的是,夫妻间孩子都生了,可吴双澄就是从来都不会让他亲吻自己。有一次王木阳试图越轨时,吴双澄差点为此跟他翻脸。
郭露红在约好和吴双澄见面逛街的那一天,却不能如期赴约了。吴双澄的电话来了又来,但她不接,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了吴双澄,真的对不起了。她不见任何人,不说一句话,已经三天了!三天前她得知,严青所谓的开会是假,他和一名女博士生有了婚外情,此刻两人还在昆明厮守一起……三个月后,郭露红如约去了吴双澄的家。吴双澄显然知道了她和严青的事,开口便说:“郭老师,请你给自己、也给他留一条后路吧。”郭露红哭了起来,她说:“不是我不留后路,是他把我逼到了绝路上。我有心原谅他,希望此事就这样了结,以后不再提起。可这样都不行,他说儿子房子都留给我了,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也都给了我,我应该放过他。”吴双澄听完却一下子哭了起来:“可是,我一生的好时光都给了谁?我们一生的好时光都去哪里了啊?”
吴双澄约严青见面,她给他说了自己的暗恋以及永远为严青留著初吻的故事。她要求严青吻自己,就当严青忘情地吻著吴双澄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了他的小腹…… (老秦)
载于《黄河》2009年第2期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