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鲁 强

学校旁边有一个很便宜的理发店，里面的理发师人是日本人，对我一直非常亲切。去那里理发，他经常跟我说蹩脚的汉语，这个月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他已经能用中文说“欢迎光临”啦，下个月又手舞足蹈地跟我说，他已经会用中文说“很好吃”啦。总而言之去那里理发一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不过今天去理发时，那位理发师告诉我，他因为有事要离开了，我则是他在札幌做理发师的最后一个顾客。

我和这个理发师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彼此连姓名都不知道，分别时却非常伤感。同时，也想起几个曾经跟我有几面之缘的人。

在大连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旁边有个小餐馆，我记得西红柿炒鸡蛋是2元5角，米饭5角，但是吃完一碗米饭再要一碗是不用加钱的。当时的我和同系的几个小夥子，虽然只年轻不力壮，但是吃起饭来确是如狼似虎，当仁不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惊天动地，可歌可泣，所以我们经常去那个餐馆吃饭。老板很和善，总是笑眯眯地看著我们吃完一碗又一碗，似乎完全没有心疼的意思。面对老板的慷慨，我们自然常常心怀罪恶感，但是很奇怪那种罪恶感却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食欲。后来毕业了，离开了大连，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板，我真的从心眼里感激她，因为大学4年里她的餐馆直接关系著我的温饱生活。

毕业以后在上海工作，拿到第一次工资之前的那一个月非常拮据，我常常在下班路上绕道去苏州河旁边的一个很便宜的菜市场去买菜。去了一次以后，一个柜台的摊主就跟我很熟了，他说我非常好记，因为我是为数不多的穿著西装去买菜的人。他每次都很热情，听说我在做菜方面极其没有天赋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告诉我哪些菜要怎么做。知道我喜欢吃西红柿，即便他的柜台西红柿卖得很抢手，也会给我留两个。平时买菜时，赠送几根黄瓜啦小葱啦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工作一段时间以后，晚上有了很多应酬，加班也多，即便自己做饭也是在家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凑合了事。

过了几个月，再去苏州河旁边的菜市场时，那个柜台的摊主已经换人了。我站在那个柜台前，还记得那个摊主的音容笑貌，还记得他用大嗓门告诉我哪种菜补眼睛哪种菜补大脑，即便到现在我也常常想，在我不来这里买菜以后，那个摊主是不是还是经常留两个西红柿，等著那个穿著西装来卖菜的人呢？

到北海道留学的第一天，那时候的札幌正是天寒地冻，幸好学校旁边有一个开中华料理餐馆的阿姨，是那个阿姨在我到日本的第一天给我做了中国菜，后来又送给我炉子，炉子用的灯油的油桶。那个料理店的叔叔深更半夜带著我去买取暖用的灯油，当时路上全是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好久才走到，等买到灯油的时候都是后半夜了。后来他们又送给我毯子，电饭锅，炒锅，之后我才一点一点地开始了在北海道的留学生活。假如我没有这么命好，没有遇到好心的阿姨和叔叔，想必我的留学生活会是一个极其悲惨的开始。

所以在送别理发师的时候，我应该感激，人海茫茫，却有这么多萍水相逢的人给我了这么多的关怀和照顾。尽管我的人生阅历不算长，但是每每回忆起这些日子，总能收获满怀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