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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日期: 09年04月1期

■(川崎)莫 凡

大哥走了。

大哥是我老公的哥哥。他家兄弟姐妹六个,大哥最大,老公最小。孩子多,父母又去世早,大哥是我家最辛苦的人,也是照顾我最多的人。在我与老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对我多次这样说过。

大哥曾经得意地回忆过这样的往事。当年他下学后不愿意在自家种地,而愿意到他人家去当佃农,因为那里的饭好吃。每次干完农活,人家都会给一饭盒白米饭,上面还有一大块青花鱼。这在自己家是吃不上的,就连自己的父母也吃不上。所以虽然好吃,但回家后都从来没敢提起过。就是这样的一位大哥却没让日后长得身强力壮的我老公在家帮助他干活,而是让他去东京念了大学。

大哥还有一件得意的事情,就是这辈子他出过一次国。那是我与老公结婚后不久,陪大哥大嫂一起去了北京、洛阳和西安。记得在飞机上他趴在机窗前又点头又挥帽子,原来他看到了黄河。我们一起去了长城、故宫、白马寺、龙门石窟、秦始皇墓、兵马俑。他的大手放在长城的砖墙上,没想到我这辈子能来到中国!能亲手触摸这些教科书上学过的史迹!他那感慨的表情我至今记得。我们一起在长途列车上磕瓜子,一起在西安街心的鼓楼上啃包子。这些都成了大哥的美好回忆,就在去世前两个月他还让我帮他找一张中国地图,我知道他一定是要向来看望他的人们夸耀他的那次中国之旅。

大哥的生活并不富裕,大家常把替换下来的电器、家具送到他家,甚至他穿的裤子还打著补丁。但他很富有,当地种树、修庙等各种活动都少不了他的捐款。他把自家的田地免费提供给孩子们体验农活。他经常义务到附近的保育园及小学去给孩子们讲当地的历史、教孩子们跳当地的狮子舞。他家的大门不用上锁,门前树下总有大人聊天,空地上总有孩子玩耍。他还给小孩子们做了个秋千,就挂在他家屋里的大梁上。

大哥无名、无钱、无权、无势,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但告别会那天,大家排队前来进香。两排桌子一排三人,一次六人,一共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和尚的经都念累了,不再念了,家属的腰都鞠酸了,实在鞠不动了,可是门口的人们还排著队等候进香。小孩子们手工作了块金牌授予这位老爷爷,狮子舞联合会的大人们流泪跳著狮子舞为老夥伴送行。

一辈子不爱上医院的大哥是去年春天发现有病的,据医生说已经不用手术了。我听说后赶紧跑去看他,他躺在那里说:还死不了呢,不用老来看我。第二天他就与大嫂给我送来了新挖的鲜嫩竹笋,包竹笋的报纸还是湿漉漉的。大哥大嫂常给我送来他们亲手种的新鲜蔬菜,每每带著泥土芳香。每次都是很多,有时我还要分给街坊邻居。

大哥酷爱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我们住的这一带,上个世纪的70年代就被开发成了高级住宅区,可大哥还住在那座老民房里,并坚守著门前那块不大的田地。他把这块田地提供给了附近的学校,他喜欢蹲在田边看孩子们鼓捣泥巴。他自己却到较远的地方租了一块市里的地,在那里种些喜爱的蔬菜。

去年我与老公开车行驶在路上,远远看到了大哥,摇开车窗大喊大哥,上哪里去呀?”“上田里!那表情就像孩子说要去玩耍般的高兴。他骑著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别著一把小镰刀奔向远方的田间。当时的夕阳很红很美,我和老公没有马上启动汽车,一直望著大哥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这夕阳里。收回目光我和老公对视,两人都会心地笑了,这就是我大哥!这副美景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我愿相信大哥就是这样走的,去他喜欢的地方了。

去年五月黄金周,我与附近的小龙妈妈带孩子们去旅行。途中说起大哥病了,小龙妈妈坚持要去看看,因为我们住的都挺近,常带孩子们去大哥家玩。于是第二天,我们作了很多吃的,带上孩子就去看望大哥了。虽然大哥已经消瘦、衰弱,但一看到孩子他就高兴,坚持要带我们去附近的小坡上挖竹笋。一看到泥土他更高兴,特别是看到我们也会享受这种劳动的快乐,大哥就更是笑得眯起了眼睛。

去年7月,去参加焰火大会前,和服浴衣我怎么也穿不好,于是又跑到大哥家去求援。看著身著和服打扮停当的我,大哥突然问蕾,老想问问你,习惯我们这里了吗?所谓我们这里指的是老公的老家,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只在附近光同姓的就好几大家族。可是依仗著本家的这位大哥,我嫁到这里18年就从来没有别扭过。这是真的,让我的北京的父母也感到十分欣慰。与老公偶尔有了别扭,我会自然地想到他的哥哥姐姐那里去诉委屈。大哥,您没把我当外人,我也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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