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杨文凯

　　井出敬二先生是日本外务省大臣官房参事官。在2004年2月至2007年9月期间，他担任日本驻华公使，负责对中新闻文化交流工作。在过去几年里，井出敬二改变了日本外交人员不善与普通中国人打交道的惯例，主动接触中国媒体，积极深入到社会生活和文化活动的各种领域，广交朋友，大胆发言，成为日本对中公共外交的身体力行者。毫无疑问，井出敬二堪称在中国传媒和互联网上曝光率最高的几位日本人之一，可以说是中国人熟悉的“日本之颜”——这当然与井出从事的工作性质有关，更与他本人拥有强烈的公共外交意识密切相联。

　　今年7月卸任回到日本后，井出敬二把他在中国从事公共外交所积累的理念、经验和知识加以系统化，成为PHP研究所最新出版的《公共外交——舆论时代的外交战略》（Public Diplomacy）中的重要一章。井出敬二近日接受《中文导报》记者专访，从日本对中公共外交第一人的视野，论述了公共外交对加深中日理解、传递日本的国家魅力和软实力的重要性。

　　井出敬二称，2004年2月到北京赴任时，当时的阿南惟茂大使就指示他要有效地向中国民众展开说明日本的工作；现任的宫本雄二大使也经常指示要竭尽全力通过中国的电视等媒体进行有效的说明工作。井出认为，中国的舆论对社会具有特别重要的影响力，针对媒体和舆论做工作、进行说明和解释，通过影响舆论来影响中国社会、促进中日理解，这就是自己的工作，也是日本对华公共外交的基本出发点。井出回忆说：“在冷战时代，也就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日本与中国、前苏联等国家之间没有正常交流，人民不能自由往来，所以也谈不上有公共外交。90年代以后，社会开放速度加大，国家的形象和软实力受到重视，公共外交的构想开始萌发。进入2000年以来，日本对中公共外交真正提上了议事日程。”

　　井出敬二表示，一直以来，日本驻北京大使馆官员的任何发言都受到关注，有不少发言会受到中方的批评和反驳，有时也会遭到日本国内的批判，所以大使馆官员不愿多说话。井出敬二出任日本驻华大使馆发言人、新闻文化中心主任后，开始大胆而主动地发言。他说，一方面日本大使馆开始对中国媒体实行一元化对应，另一方面，在传统的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之外，中国也出现了《新京报》、《中国新闻周刊》、《了望东方周刊》、《南方都市报》、《南风窗》、《环球时报》等言论尺度相对较宽的新媒体——大使馆组织体系的强化有利于应对中国媒体的变化，有利于提供中国民众非常关心的日本信息，也有利于向中国社会说明日本对悬而未决的教科书问题、历史问题的立场和主张。井出认为，中国的普通电视、报纸等对日本进行客观的、体现平衡感的报道很少，但中国人对日本的事情关心度很高，能够向中国民众传达日本政府和日本国民的真实想法，无论是获得赞成还是受到反对，都是有意义的。

　　中国的民间舆论渠道扩展很快，其中的一部分媒体愿意主动接触日本驻华大使馆，愿意报道日本的事情，这使得日本推动对华公共外交有了依据。井出与许多中国媒体人士和各行各业人士成为好朋友。他深感许多中国人对当前的日本还存在各种误解，比如有民众认为日本还是军国主义国家，亦有媒体人士认为日本是受到世界各国厌恶的国家。其实这些认识都与现实相差很远，是缺少交流，接触不到真实信息的结果。井出指出，从现象来看，从未来过日本的中国人亲自到日本观察和体验以后，往往会改变对日本的固有成见。所以，日本驻华大使馆加大说明、解释的力度，广开传递信息的渠道，如大使馆新闻文化中心定期编辑出版中文版的《日本之风》，向中国的有关机构、组织、社团以及民众聚会派发；同时也与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合作，启动了“中日21世纪交流项目”，仅2006年就邀请1200名中国高中生访日，让他们接触了解真实的日本。

　　井出从工作经验出发指出，中日政治大环境的好坏对中国媒体报道日本影响很大。前几年中日政治关系紧张，中国媒体对日本的报道渐渐少了，除了《参考消息》、《青年参考》等对外国报道做有选择性的摘编外，常规的媒体上几乎看不到来自日本的信息。特别是面临危机时，如2005年中国多个大城市发生反日游行，中国人从媒体上看不到日本方面的任何意见和主张；又如2004年11月中国潜艇进入日本领海，中国媒体也没有客观地、全面地报道。这种不平衡的信息传递方式，显然不利于中国人民了解当前的真实的日本。中国对日本媒体报道可以有各种评论，那么日本对中国媒体的做法也应该有些批评和建议，这是自由开放时代的正常的交流，也是达成有平衡感的公共外交的重要方法之一。

　　作为日本对华公共外交的具体推行者，井出敬二始终站在日中广报文化交流的最前线。去年10月，安倍首相访中；今年4月，温家宝总理访日，中日关系大环境得到改善，日本对华公共外交也获得了更为宽松的施展空间。中央电视台“高端访问”节目播出了对安倍首相的专访；“东方时空”栏目接连两周播出了大型专题节目《岩松看日本》；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组织了《同一片蓝天，同一个希望》知识竞赛活动；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播出了5集专题片《樱花树下——日本自卫队全观察》；广东电视台赴日拍摄了《他们在日本留学》，这些都是日本推动公共外交，促进中日理解的为数不多的成功案例。井出认为，温家宝总理在日本国会演讲，特别提到中国积极评价“日本政府和领导人多次对历史问题表态，公开承认侵略并对受害国表示深刻反省和道歉”，高度肯定“日本战后选择和平发展道路”，并对日本援助中国的现代化建设表示感谢。这些都可以视作日本展开对华公共外交的成果。2006年3月，井出在日本驻华大使馆的支持下，主持汇编出版了《日中关系重要文献集》和《日本政府对华开发援助分省实绩资料集》，向普通中国人介绍了他们不了解或不易触及的详细资料，产生了广泛影响，形成了良好的公共外交效果。

　　作为日本对华公共外交的重要开拓者，井出敬二提出几点建议：1、对于21世纪的日本而言，没有比中国更重要的国家了。美国对日本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但中国对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还缺乏真正了解。为此，日本政府应加大财政投入，通过公共外交推动中国人了解日本，促进中日互相理解；2、希望得到旅居日本的60馀万华人的帮助和协力，鼓励他们把自己体验、了解的真实的日本传递给中国的亲属、朋友，向中国人民介绍今天的日本；3、为了促进交流、加深理解，中日两国政府在政策层面都应多下功夫，都担负著改善环境、提供便利的责任。比如中国广电局对外国影视节目实行进口数量限制，使日本影视进入中国比较困难；又如日本对中国人发放来日签证非常严格，影响了中国人访日交流。但经过建议和沟通，日方对中国高中生访日修学旅行已实行免签制度。

　　井出最后表示，中国也有对外实施公共外交的部门机构，比如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外交部新闻司、教育部孔子学院总部、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井出等日方人员经常与中国同行们进行交流，不仅交流意见，而且沟通心灵。井出说，希望大家怀抱著同样的问题意识，推动中日公共外交共同发展。

　　井出敬二：今年49岁，1980年东京大学毕业后，入外务省，曾留学美国国防部语言学校、哈佛大学、莫斯科大学。曾任日本驻俄罗斯大使馆参事官、新闻文化中心主任。2004年2月到2007年7月，担任日本驻华大使馆公使、新闻文化中心主任。2007年，出任外务省大臣官房参事官。目前在网络杂志《日刊berita》（www.nikkanberita.com）上连载特集“日中．广报文化交流最前线”，堪称日本对中公共外交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