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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宽:今夜想起你
日期: 15年11月4期
中文导报 笔会专栏 丽君苑
作者:杨志宽

《今夜想起你》是邓丽君小姐70年代的一首日文歌,被她自己翻唱成中文。下面的文字,是我的记录,是当年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在文峰外国语学校的岁月记录,是对大学时代友情的回首眺望。

1996年夏天我大学毕业,那个秋冬是我特立独行的季节。那时候,和大学同屋们频繁书信往来,彼此间友情因为分离而显得特别深厚,浓得化不开。

冰天雪地,地冻天寒。那种冷得不能再冷的感觉似乎只有在我的故乡,中国东北,才来得更加真切。那个冬天,我在长春市前进大街文峰外国语学校工作。有那么一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在英语办公室里备课。已经是午夜里,还不想回教师宿舍休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甚至还不自觉地划出简单的属于我自己的舞步。录音机放的音乐是邓丽君小姐的歌,磁带是从四分局光明书店对面的周末地摊上淘来的合辑。

那时,我有点无事可做。一个人孤单地思念起过去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来了。突然间,邓丽君小姐的那首歌唱了起来,那孤独的萨克斯和孤独的歌声偏偏与我那时也孤单的心情完全吻合。那一刻,我强烈地思念起已经回到了深圳的大学同屋四哥阿明。办公室的窗户就面对着前进大街,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在橘黄色街灯映照下的街道亮晶晶地铺满了厚重的冰雪,而那个晚上,我如今还似乎依稀记得是有月亮。

谁知道,谁知道,今夜你在哪里? 看见月亮,叫我想起,想起你的情意。

在那一刻,午夜街头居然还有一个人穿得如同毛毛熊一样厚重笨拙,跌撞小心地在冰冷大街上踬躅前行,不时将掉到前面的厚围巾用带着厚手套的手甩回到头后去。

孤单的我,孤单街头的陌生人,孤单寂寞的歌,那时心中升腾起来的是一种类似悲凄的感慨。我静静地观望,在他人的寂寞里咀嚼着自己心情。其实我那时也就清楚地了解自己,在那个城市里,我终究会是个过客,不是归人。大学同屋们都杀向全国各地,我还独自死守长春。

这首歌,是我学生时代终结的一个标志吧?至少,在心里飘荡了这么多年,都舍不得去动笔写,因为怕文字破坏了那份不属于语言的心境和永久封存的情怀。

我不是那种吃饭时有吃饭的朋友,运动时有运动的朋友,购物时有购物的朋友,各种场合都呼啦啦热热闹闹朋友众多的人。我的朋友不多。小学时代,1个;初中,1个;高中,3个;大学,4个。但都静水深流,踏踏实实地交往着多年。

四哥阿明有些不同,来自南方深圳,其实老家是山西。小时候随父母去了深圳,那时深圳是一片荒芜,鱼塘遍地。大学时代,他成了我们宿舍8个人里唯一来自遥远南国的家伙。我们一顿排行,他第四,我第八。也是从他那里,陆续得到了黄凯芹,谭咏麟等等歌手的磁带。邓丽君小姐的歌让他想念远在深圳的女友,然而后来女友去了美国,距离似乎就远了。我还记得有一次阿明从南方回来后,居然在钱包里珍藏着女友从美国带回来的一张非常漂亮的餐巾纸。同屋们都大笑他痴情,以及后来对他的执著的敬佩。阿明和我,走的最近,无话不谈,分享了很多彼此间的秘密。

很多人都说学生时代的友情是最珍贵的,最纯粹的,和走进社会工作以后结交的朋友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我深以为是。大概是1999年,我看了电影《双城故事》,是张曼玉、曾志伟、谭咏麟三人主演的深深感动我的一部好电影。那里面谭咏麟和曾志伟的交情让我很自然地想到了阿明和我。

大概是1995年那个冬夜,我和四哥悄悄跑出来,到宿舍附近,东北师大的人工湖上滑冰,我们用的是宿舍老五的爸爸从俄罗斯带回来的花样滑冰鞋,那时候还抱出来一个录音机,放在冰上,我们听着音乐,围着录音机转圈。那个晚上,朗月星稀,四哥轻描淡写地说很想家,看见月亮就想。我在若干年后依然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和语气。 《今夜想起你》是我崇敬的女子唱的好歌,可那歌词,似乎也适合一个男子来唱,适合四哥来唱吧?他深爱的女友最终嫁入豪门。

这首歌很美:旋律,氛围,还有就是萨克斯。在1996年前后正是萨克斯风行中国的年代,那时候连友谊商店每天晚上打烊之前的音乐都是肯尼基的斯克斯《回家》。

几年之后我才知道这是邓丽君小姐在那么多年前就灌录的一首歌。 2002年到了日本定居,才偶然发现这原来是一首邓丽君小姐本人的经典日文作品。

这首歌,喜欢是源于它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对大学时代的留恋。旋律和歌词以及歌声一直都感动我,那种心境,如果邓丽君小姐从头到尾都用拉拉拉来哼唱,或许会更打动我。

如今时代变了很多,喧哗了许多,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心境,似乎一直停留在《双城故事》里面。对于友情,在那部电影里,我看到了自己。

阿明影响给了我一个爱运动的好习惯,还有乐于行动的好态度。直到今天我依然晴耕雨读,清晨早餐前几乎都是40分钟的跑步。周末更是习惯一个人独自旅游出行,或长足徒步,或登山,或看海。

我给这个好友的是真诚面对自己,宽容他人,而且,一生一世。

朋友应该怎样呢? 看艺术人生2003年春节特别节目时,我知道了。朋友应该彼此相互取暖一生,特别是在人生的冬天里。

生活好忙,时间好快,再去深圳,恐怕我会携妻带子,阿明和他幸福的家人也一定会一脸阳光地迎接着我。那时候,我一定会在月亮升起的晚上,和阿明在阳台上举杯畅饮,再次回忆当年的学生生涯,还有最后一天,大家在酒精与离别的考验中的那一场似乎是烟雾缭绕似清晰似模糊宴会。

月亮那样美丽。看见月亮,教我想起,想起你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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