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智新

　　“对中国没有好感”的日本人为66.6%，创下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最高点。日本内阁府12月6日发表的外交舆论调查结果，给国人带来很大的冲击。同时日本共同社还报道，回答“有好感”的日本人比去年下跌了2.2个百分点，为31.8%；有71.9%的调查对象认为现在日中关系“不好”，较上次调查增加3.9个百分点，同样成为历史最高值。认为中日关系“良好”的则减少2.7个百分点至23.7%，均为1978年开始调查以来最低。

　　对这样的结果，本人已经麻痹了，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这是每年都在举行的例行调查，数字有上下也属正常。当有些媒体记者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时，我感到非常茫然，同时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对这种统计如此感兴趣。但是，这两天闲来在网上浏览，发觉有的人将这一结果看成是“日本的反华情绪空前高涨”的重大标记；BBC广播更是用了“日本人反华情绪创新高”为标题进行了报道，觉得不能轻视这一结果以及它对中国民众心理造成的影响。据统计日本人对中国的好感度在1980年曾达到78.6%，为最高峰，之后就一直下降，2005年中国发生抗议日本右翼游行时的调查还有32.4%呢。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不仅融了冰还暖了春，可民调就是不上去。

　　首先是“日本反华”吗？我的结论是日本并不反华。在日本的华侨华人现在已经超过70万，倘若如上述人士所言，日本是反华的话，那么在日本的华人应该是首当其冲，成为靶子。但是，包括自己在内，可能没有人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本人在历史问题上一直是旗帜鲜明，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曾多次就历史教科书问题、靖国神社问题等公开在电视台、研讨会以及外国人记者俱乐部与企图篡改历史的右翼辩论，针锋相对毫不示弱。日本右翼杂志曾对我进行了围攻性的采访，整整一个下午4个多小时，反覆追问、质问和要挟，最后他们连采访的报道都不敢登。当然我也因此受到很大压力，遭到责难和排挤。但是，那些都是来自右翼，即我的对立面的，而不是以国籍来划分的，因为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来自自称是我同胞的中国人。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已经不能单纯地用民族、出身来划线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说“ⅩⅩ反华”，或是“○○反日”，这不仅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且会挑起民族间的对立。2005年国内出现抗议日本右翼的游行时，网上突然冒出了一条消息，说中国女留学生在日本被奸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境外记者还在外交部记者发布会上提问这一事件。但是事实如何呢？纯属子虚乌有，有人造谣，企图挑起两国民间仇恨。

　　现在国内有时兴民调了，今年夏秋两季，有关组织分别就中日关系在两国进行调查，调查中也出现了大约2/3左右的中国人认为中日关系很好，而日本只有不到1/3的人这样认为。对此有人解释为是“中国人比日本人乐观”（见《环球时报》2008年9月19日 庚欣 “中国人为何比日本人乐观”）。难道仅仅是乐观吗？如果是乐观的话，其根据又何在呢？

　　在经历了破冰、融冰、迎春、暖春等一系列高层的互访之后，中日关系从表面上看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了。官方频繁互访；日中文化体育交流年、中日青少年友好交流年，各种大型活动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恨不得一年当作两年过。但是对日本国内出现的一些负面现象，如历史教科书问题、空军幕僚长田母神论文事件、达赖喇嘛到日本窜访以及最近在钓鱼岛海域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中国官方都极力克制，中方媒体也都低调处理，避免作出强烈反应。要说到中国老百姓战争赔偿诉讼，如掳日劳工、慰安妇、细菌战等官司，那就更是装聋作哑了，唯恐破坏了“莺歌燕舞”的中日关系。

　　这样，中国民众能不乐观吗？

　　而日本则是“毒饺子”事件尚没有眉目呢，这厢又发生了“毒刀豆”、“毒奶粉”、空军高官的“大毒草”论文等等，最近又不断有中方船只进入日本“海域”……

　　这一切，日本民众乐观得起来吗？

　　中日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呢？前年年底开始的中日两国历史共同研究，今年1月初双方都公开宣布将按计划在今年６月底至７月之间提交报告，结束研究。可是到今天，2008年只剩下最后20天了，我们连报告的影子都没见到，也没有任何说明，莫非世人都患上了健忘症？这能说明中日之间关系好吗？

　　中方应该正视这一问题，不能抱有丝毫幻想，努力解决这一难题。

　　日本的走向越来越清楚，就是否定彻底侵略，全面改写东亚近代史，尤其是与中国有关的甲午战争之后的中日关系史。我们的思维方式是“忘记过去就意味著背叛”，就意味著要走军国主义的老路。对于这一点，日本国民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认同。当然有不少有良知的日本人对战前的罪行是反省的，但因为战后有和平宪法、文官制度，他们认为日本不会重蹈覆辙。而另一股思潮是死不承认战前的罪行，认为那些都是别人强加给日本的，他们以战后和平的日本来美化和戏说战前军国主义的日本，以别人的错误来掩盖和淡化日本军国主义的残暴。没有亲历过那场战争的人几乎都被他们迷惑了。但是在后一问题上，日本的左右翼全都汇合到了一起。所以，对于日本目前的现状和未来的走向，只要中国人不同意，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会觉得中国不友好，为什么呢，因为你不信任我嘛，而更有人认为是中国故意在妖魔化日本。

　　如果是这样的国家，你能产生好感吗？

　　不能说日本反华，只能说在这些问题上，日本（人）比中国（人）认真。

　　12月10日

　　写于世界人权日60周年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