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毅立
一
常言道，中日两国同根同源，一衣带水。余却以为此言颇为诧异。勿庸质疑，日本在近代之前吸收诸多中国大陆之文化，放眼中日两国文化，确有颇多相似之处。诸如，汉字，稻作文化，筷子文化。但究其日本文化深奥处，并会发现其实不然。日本较之中国，大相径庭之处屡见不鲜。但欲深切体会其奥妙之处，并非易事。丸山真男曾指出：只知德语者而不懂德语，只知日语者而不懂日语。依此类推，如需研究透彻日本，必须先学外语。
《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之作者王敏教授，自旅日以来长期从事中日文化比较研究，发表著作汗牛充栋，令人瞩目。《中日比较 生活文化考》（2005年）、《日本文化－外部的视角》（2008年）、《中日文化的交差点》（2008年）。此书《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以《中日2000年之不理解》（朝日新书2006年）为底本，并加入三篇付论。此书从似乎平淡无奇之生活细节处，勾勒出日中两国人民思想之差异于，读之令人拍案。
二
首先概观《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之各章节。
第一章 魂归日本的九尾狐
第二章 关爱动物的文化
第三章 追求美是一种信仰
第四章 裸体文化
第五章 对儒家思想的选择性吸收
第六章 日本人的身份认同
第七章 爱故乡与爱国家
第一，二章以九尾狐为切入，详述日中两国对狐狸认知上之差异，从而揭示日中两国民众之动物观之差异。第三，四章详细介绍日本人对于赤裸文化之认识，并以日本社会男女混浴之习惯，日本各地每年举办赤裸祭祀活动为事例，揭露日本人与中国人之间对于裸体文化意识之强烈反差。第五章主述日本社会对中国儒家思想之选择性吸收。第六章以日本和北朝鲜的人质问题为线索，引出日本人之遗骨信仰及怨亲平等观念。第七章从阿倍仲麻吕和鉴真对于故乡的不同认识其首，谈及中日两国对于故乡情感的差异，从而揭示中日两国人民思想特征之差异。
此书看似形散，实在神不散。“形”指书中罗列出各种日本社会的细节，体系庞大。“神”则指此等庞大的细节，片断被一条主线，即儒教文化所连接。正因对于儒教文化理解之区别，导致中日文化在“形”上各有千秋。于学界日后之中日比较文化研究，启发，借鉴之义颇为深远。
三
最后对于笔者关注之处，略举二三。
第一，关于儒教在日本文化中的评价问题。近年随著东亚共同体构想之倡导，日中韩三国在学术领域之交流日渐频繁。笔者亦参加了一些关于东亚儒教的研讨会，但每次会议笔者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失落感。中韩两国之儒教研究，著眼于儒教与现代社会之关系。中韩两国都有颇具规模之实学研究基地，对于儒教之实学精神予以积极之评价。然日本学界方面，对于儒教之评价始终处于一种敬而远之状态，最多肯定儒教在近世的江户时代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而儒教对于现代社会可能只是个反面教材。在日本所谓实学，多指“西洋冲击”之后而产生的物理之学，科学之学。正因日本在近代之后大力吸收西方实学，所以国力大增，成为了亚洲首个发达国家。由此在日本，要表彰实学的话，除了少数研究汉学的专家之外，普通的日本人都会清一色地于西方实学搭上关系。
其实，儒教带给我们的远非只有三纲五常那些遗物。儒教在强调以人为本的同时，同样注重天人合一。西方的人定胜天思想的确促进了社会发展进步，但社会进步到今天，反而问题重重。过分追求经济价值带来的是自然生态的破坏，伦理道德的低下，直接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被誉为最有智能的人类制造出了最终可以使自己灭亡之核利器，而地球村因人类进步反而可能永远消失。审视诸如此类之问题，发人深思，令人困惑。幸好，我们可以拾起古人的文化遗产-儒教。儒家“仁义礼智信”，“民本主义”、“天人相关”等诸多思想，对于我们解决当今社会的现实问题将会大有裨益。我想这就是王教授的著作留给我们的思考。
第二，关于日本文化（日本学）研究的方法性问题。正如丸山真男的教诲所示，想要研究透彻日本思想，文化的话，研究视角如只局限于日本本国，那出陈创新之可能也就微乎其微。王教授在本著中，为说明日本文化及日本人思考方式之特点，将研究视角置于中国和韩国，通过中韩两国人之看法，自然而然地勾勒出日本人的思想特征，可谓抛砖引玉。中国有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亦是同理。那儒教研究来说，中日韩三国针对于各自儒教领域之研究，可谓成果颇丰。但将三国的儒教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比较，或各取三国之儒学者作为具体案例进行比较分析的学术研究仍然处于门前冷落兵马希之状态。王教授为我们开了个头，修炼还得靠自己，英语中所说you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but you cannot make him drink就是这个道理。这就是王教授给我们留下的另一课题。
（笔者系法政大学冲绳研究所学术研究员）
一
常言道，中日两国同根同源，一衣带水。余却以为此言颇为诧异。勿庸质疑，日本在近代之前吸收诸多中国大陆之文化，放眼中日两国文化，确有颇多相似之处。诸如，汉字，稻作文化，筷子文化。但究其日本文化深奥处，并会发现其实不然。日本较之中国，大相径庭之处屡见不鲜。但欲深切体会其奥妙之处，并非易事。丸山真男曾指出：只知德语者而不懂德语，只知日语者而不懂日语。依此类推，如需研究透彻日本，必须先学外语。
《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之作者王敏教授，自旅日以来长期从事中日文化比较研究，发表著作汗牛充栋，令人瞩目。《中日比较 生活文化考》（2005年）、《日本文化－外部的视角》（2008年）、《中日文化的交差点》（2008年）。此书《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以《中日2000年之不理解》（朝日新书2006年）为底本，并加入三篇付论。此书从似乎平淡无奇之生活细节处，勾勒出日中两国人民思想之差异于，读之令人拍案。
二
首先概观《生活中的日本－解读中日文化之差异》之各章节。
第一章 魂归日本的九尾狐
第二章 关爱动物的文化
第三章 追求美是一种信仰
第四章 裸体文化
第五章 对儒家思想的选择性吸收
第六章 日本人的身份认同
第七章 爱故乡与爱国家
第一，二章以九尾狐为切入，详述日中两国对狐狸认知上之差异，从而揭示日中两国民众之动物观之差异。第三，四章详细介绍日本人对于赤裸文化之认识，并以日本社会男女混浴之习惯，日本各地每年举办赤裸祭祀活动为事例，揭露日本人与中国人之间对于裸体文化意识之强烈反差。第五章主述日本社会对中国儒家思想之选择性吸收。第六章以日本和北朝鲜的人质问题为线索，引出日本人之遗骨信仰及怨亲平等观念。第七章从阿倍仲麻吕和鉴真对于故乡的不同认识其首，谈及中日两国对于故乡情感的差异，从而揭示中日两国人民思想特征之差异。
此书看似形散，实在神不散。“形”指书中罗列出各种日本社会的细节，体系庞大。“神”则指此等庞大的细节，片断被一条主线，即儒教文化所连接。正因对于儒教文化理解之区别，导致中日文化在“形”上各有千秋。于学界日后之中日比较文化研究，启发，借鉴之义颇为深远。
三
最后对于笔者关注之处，略举二三。
第一，关于儒教在日本文化中的评价问题。近年随著东亚共同体构想之倡导，日中韩三国在学术领域之交流日渐频繁。笔者亦参加了一些关于东亚儒教的研讨会，但每次会议笔者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失落感。中韩两国之儒教研究，著眼于儒教与现代社会之关系。中韩两国都有颇具规模之实学研究基地，对于儒教之实学精神予以积极之评价。然日本学界方面，对于儒教之评价始终处于一种敬而远之状态，最多肯定儒教在近世的江户时代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而儒教对于现代社会可能只是个反面教材。在日本所谓实学，多指“西洋冲击”之后而产生的物理之学，科学之学。正因日本在近代之后大力吸收西方实学，所以国力大增，成为了亚洲首个发达国家。由此在日本，要表彰实学的话，除了少数研究汉学的专家之外，普通的日本人都会清一色地于西方实学搭上关系。
其实，儒教带给我们的远非只有三纲五常那些遗物。儒教在强调以人为本的同时，同样注重天人合一。西方的人定胜天思想的确促进了社会发展进步，但社会进步到今天，反而问题重重。过分追求经济价值带来的是自然生态的破坏，伦理道德的低下，直接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被誉为最有智能的人类制造出了最终可以使自己灭亡之核利器，而地球村因人类进步反而可能永远消失。审视诸如此类之问题，发人深思，令人困惑。幸好，我们可以拾起古人的文化遗产-儒教。儒家“仁义礼智信”，“民本主义”、“天人相关”等诸多思想，对于我们解决当今社会的现实问题将会大有裨益。我想这就是王教授的著作留给我们的思考。
第二，关于日本文化（日本学）研究的方法性问题。正如丸山真男的教诲所示，想要研究透彻日本思想，文化的话，研究视角如只局限于日本本国，那出陈创新之可能也就微乎其微。王教授在本著中，为说明日本文化及日本人思考方式之特点，将研究视角置于中国和韩国，通过中韩两国人之看法，自然而然地勾勒出日本人的思想特征，可谓抛砖引玉。中国有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亦是同理。那儒教研究来说，中日韩三国针对于各自儒教领域之研究，可谓成果颇丰。但将三国的儒教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比较，或各取三国之儒学者作为具体案例进行比较分析的学术研究仍然处于门前冷落兵马希之状态。王教授为我们开了个头，修炼还得靠自己，英语中所说you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but you cannot make him drink就是这个道理。这就是王教授给我们留下的另一课题。
（笔者系法政大学冲绳研究所学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