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陈 鹰
多年前，当中国旅游行业还列入外事系统，接待人员被称为外事干部时，一位日本资深旅游业前辈却在给中国“外事干部”上课时浇了一盆冷水——旅游行业，从市场角度上说，是与歌厅、陪酒女一样，属于“水商卖”，市场十分脆弱，经营非常不稳定。拉住客人，就是财源，一有风吹草动，旅游业将首先受到严重冲击。囿于当时的认识水准和周围大环境，很多中国官员与旅游业人士对此不以为然。
但是，随著改革开放，大量旅行社与相关行业进入中国市场，业内人士逐渐认同了这一说法。今年以来，中日旅游业人士对此更有切肤之痛。航空公司、旅行社、汽车公司，以至每个导游都在这个“寒冷”的夏季旅游旺季里，寻找著挺过难关的支撑点。
“今年撞上鬼了”
——旅游汽车公司社长如是说
提起今年的经营状况，旅游汽车公司的山本社长脱口便出来一句：“今年真是撞上鬼了！”他掰著手指数起了今年的“流年不利”——年初中国南方雪灾，开门当头一棒；接著就是西藏出事、四川地震、毒饺子、毒奶粉、水灾、矿难。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奥运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全国投入迎奥运，出国旅游的人数骤减。各种因素让他的经营业绩比去年减少了最少三分之一。
山本社长说，他的公司有十部车，去年，从年初到年末，车子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旺季时，经常要把接不过来的团推给别的公司。但是今年，他的出车率与“中国发生的各种鬼事直接挂上了钩”。
3月西藏事件发生后，他的十部车全闲了下来，5月四川地震后，6月份他的车又闲了一个月。直到7月下旬至8月初，由于学校放假，来日本修学旅行才让他又忙了一个月。从8月上旬，奥运开幕后，他的车又闲了下来。奥运结束后，9月底，奥运时没出来的团体来“蜂拥”了一下。刚感觉到要好转了，金融危机这个鬼又来了。按现在已落实的计划，整个十月份，全公司只有9个团的任务，还不够10辆车接的。
不过，山本社长感觉自己的公司还能撑得住，毕竟还有些底子可以维持，长年保持合作关系的旅行社仍然在照顾著他的公司。但是，那些势单力薄，只有一两台车跑单帮的车主现在真的拝慌了。当客源市场充足时，他们作为补充力量，能够满足自己的业务需求，但在客源如此大幅下降时，车停下来，如果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他们的生存将受到严重威胁。
团越来越难接，要改行了
——华人导游如是说
作为旅游接待的主体，导游决定著团体接待的质量。但在今年日本国内景气不况，中国客源极不稳定的大环境下，不少导游也在悄悄调整著讲解导游与购物推销的投入比重。因为，他们也和整个旅游行业一样，面临著一个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的夏季旅游旺季。
陈源已经做了几年导游，专门接待来自中国的访日游客。谈起今年的工作，这个大连小夥叫苦连天：“哎呀，大哥，做不下去了，我得考虑改行了。”
陈源说，去年7、8、9三个月，他没有休息过一天，累是真累，也算挣了几个辛苦钱。但是今年，一下子就全“黄”了。年初中国大雪，连著取消了两个团，将近一个月没收入。1至4月份还行，陆陆续续都有团接。可5月一地震，全没活干了。从那以后，8月份接了两个团，9月份接了一个团，本想奥运后接几个商务团，弥补一下损失，可是8月底中央一个通知，严控官方人员出境，又歇业了。
按道理说，导游不管公司经营，只要有团接，就有钱挣，但是由于整个旅游市场不景气，旅行社也开始减少导游的接团报酬。有的导游抱怨，有的旅行社减少幅度达到25-30％，所以只好通过多到商店购物和在车上推销商品给自己增加收入。但这样有时又遭到客人的指责投诉，真是里外不是人。
陈源笑说，幸亏我长了一副还算憨厚的脸，几年来，好像演技也有所长进，在车上，一脸的淳朴真诚，经常让客人充满感谢地买了东西还帮我向别人推销。不过，导游们也有个说法，你当个笑话听，可别往心里去。说是碰到上海、浙江、江苏、北京的团，大家都往后躲。为什么？就是太精了，卖不出东西去，这不白干了？
但是，就是这样，今年的团还是越来越少。据陈源介绍，有些中国国内旅行社绕过日本接待社，直接在日本订房、订车，然后由中方派一个懂日语的领队把人带过来，可以省下日本接待方的手续费、导游费。虽然这样做违反了中日双方政府和旅游业商定的接待规定，但却没有人去追究。其直接结果是，日本方面的导游工作越来越少。
陈源说，看来我得再找点别的工作了，要不然，别说老婆孩子，恐怕连我自己都养不活了。
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
——出境游旅行社社长如是说
志贺社长有一大群忠实的日本客户，多年来始终跟著她到中国和海外去。
从国旅出来的志贺社长自然是从中国市场开始做起，但从非典危机后，颇具经营眼光的志贺社长便开始主动引导客人，将业务扩大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她说，非典给我们敲了警钟，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小公司，不能未雨绸缪，必有筐无完卵之虞。
从那时起，志贺社长一方面抓住向往中国的老客户，延长与扩大中国线路区域，扩展老客户在中国市场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在东南亚和西亚地区开辟新的市场，将基本完成中国地区旅游目标的客户带往新地区。在今年的“寒冷”旺季里，虽然她的中国市场业务减少了近一半，但公司整体业务比去年仍有提高，综合业绩仍是黑字，完全抵消了中日旅游市场低迷造成的损失。
但是，整体来看，今年1-7月，访华日本游客下降了11%，一些日本的大型旅行社也遇到了未曾预料到的困难。
一家位居日本旅游界前三名的旅行社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策划到北京观奥运的大型项目，并派了前遣组前往北京落实组织工作，经过多方努力解决了不少入场券，落实了宾馆。当然，这项活动的费用也远远高于一般旅行团。但是，就在团体准备出行时，却发生了大问题，大型旅游车无法按计划安排。万般无奈下，只好高价从外省紧急调派大客车赶往北京，最后结算，大型活动项目收益是赤字。
而更重要的是，接连发生的天灾人祸，让日本民众打消了去中国旅游的念头，失去了对中国部分地区安全旅游的信心，再加上油价和日本国内物价上涨造成的出游欲望降低，今年日本访华出境游市场没有进入事实上的旺季。
看谁能挺过这一劫
——入境游旅行社社长如是说
中国旅游市场刚刚开始恢复，美国金融风暴又冲了出来。这场风暴，香港称为“金融海啸”，美国称为“金融深渊”，新世纪旅行社社长西山称为“难关”，旅游车公司社长山本称为“这一劫”，看来，这种说法更切合在日本的入境游旅行社现状。
西山社长推测，这场劫难对日本旅行社的影响比非典还大还深还远，比非典造成的破坏还严重。他说，非典的影响只是短时间的，过去就完了。但这场风暴是个深渊，对人们的心理冲击和影响太大，让人们没有了消费和出游欲望，人们都节衣缩食，减少支出，这对旅游业来说，是致命的。
对中日旅游的影响，要从大趋势，从今后一年或几年的发展来看，可以说，当前经济形势对各家旅行社的影响是长期的。最现实的就是资金不到位，无法继续运营下去。可能会有旅行社挺不过这一天，过不去这一劫，会被洗牌出局。
现在入境游市场是一片廉价竞争的局面，本来经营就相当困难，如果游客数量再急剧减少，有的华人旅行社会扛不下去，所以现在会出现用一切手段节约经费，压低价格，减少开支的情况。面对困难，要想不出局就得走下去，过去了，是一片晴天，过不去，就掉入深渊。
一些旅行社的社长表示，为应对困境，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中国富裕层游客群体上。他们介绍，中国商务或公务团客人在接待总人数上占的比例不大，但产生的效益却与人数成反比。有的公司中，一般旅游客人占70-80%，收益只占30-40%，而公务团人数只占30%左右，收益却达到60-70%。所以，不少旅行社已把目光转向了含金量更高的高端团上。
关键是恢复市场信心
——中国政府旅游部门如是说
为此，中日双方政府旅游部门和旅游业界人士，已经开始了新的努力。
10月1日，日本宣布成立观光厅，全面推动观光立国国策实施。各级地方政府也在探讨成立相应机构。
此前，中国国家旅游局东京代表处和日本旅游业协会组织120名旅行商和媒体前往中国川陕地区视察震后旅游市场恢复状况。8月份，中国国家旅游局在东京山手线和大阪环线列车上，以整列车的图片宣传北京奥运、上海世博和四川旅游市场恢复情况。
日本方面也做出了新的行动。日本最大的旅行社JTB召集全球名支店负责人在北京举行会议，探讨今后旅华市场开发问题。9月在东京举办的世界旅游博览会上，将后奥运和上海世博作为新的亮点提了出来。同时，中国政府旅游部门也将四川恢复状况及时通报日本外务省，并积极磋商推动日本尽早调整去四川的旅游限制。日本旅游业界也向政府表达了希望早日恢复去四川正常旅游的愿望，据悉，日本政府将于近日宣布相关消息。
中国国家旅游局负责人表示，虽然日本旅华市场遇到很大困难，但这些都是暂时性的，是可以通过双方的努力改变的。我们将与日本旅游业人士一起，共同努力，向日本民众如实传达中国旅游市场的真实状况，提升日本旅游市场的信心。同时也积极推动中国游客访日市场，在上半年访日中国游客增加11%的基础上，争取更多游客访日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