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张 石

　　2008年，发生了一件震撼日本华人社会和日本社会的事情，就是新华人女作家杨逸获得日本第139届芥川文学奖，日本《每日新闻》称这是“日本文学史上的事件”，杨逸的获奖，是她个人奋斗和努力的结果，同时也标志著在日新华人作家的日语创作达到了一个高峰。

　　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老华人作家邱永汉在1955年以小说《香港》获得第34届直木奖，是外国人首次获得此项文学奖；老作家陈舜臣也以多部推理小说，先后获得“江户川乱步奖”、“直木奖”、“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而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以留学生为主体的新华人大量涌入日本，他们和老华人作家最大的区别是，他们大都是成年以后来到日本，日语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母语。但是他们在巨大的生存压力面前卓绝奋斗，在很短的时间里涌现出一批辉映日本文坛的获奖作家。

　　一、杨逸∶带给日本文坛“拼命活著”的中国气息

　　8月22日，第139届芥川．直木奖(日本文学振兴会主办)的发奖式，在东京都有乐町的东京会馆举行。日本文学界、新闻界等约千人参加了发奖式。这项日本纯文学的最高奖项，奖给了中国人女作家杨逸。

　　约晚上6时30分左右，日本文学振兴会理事长上野彻将100万日元的奖金和奖品□□一块精致的手表交给了杨逸和直木奖受奖者井上荒野。

　　上野彻在发奖式上发表祝贺词说：外国人来日本，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我们所没有的礼物，而把这些礼物交给日本人的一个手段，我想就是写小说了。

　　杨逸在发奖式激动地发表了自己的受奖感言。她说∶一天、两天、三天……我觉得随著时间的推移，热烈的感觉会渐渐冷却，但是如此的理性远去，“芥川奖”这三个字却越来越大，那种热烈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那种幸福的心情也终于变成了不安，甚至有点恐惧。冬去夏来，两次作为芥川奖侯补终于得到了这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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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多少年来已经不再流出的泪水？我患了“乾涸的眼睛”这一现代病，对于悲伤的事情、寂寞的事情都极力回避，但是尽管如此我仍然哭了，那种已经不再习惯的感触，久违地回到了我活生生的身体之中。

　　杨逸这段话，道出了她的幸福，也道出了她的艰辛。

　　杨逸1987年从中国哈尔滨市来日本留学，在日语学校学习，后入御茶水女子大学专攻地理学。毕业后，曾为《中文导报》文学栏撰写诗歌等文学作品，后成为《中文导报》母体中文产业株式会社社员，杨逸也曾在《联合新报》做记者，现在是中文非常勤教师。

　　杨逸生活并不容易。她前夫是日本人，98年他们分居，过了两年，正式办了离婚手续。由于某种原因，前夫并不支付她和两个孩子的抚养费。

　　因此对杨逸来说，生活本身就是需要“拼命活著”的一种挑战。三年前，中国一些地方爆发“反日游行”，日本媒体的有关报道铺天盖地，随之跟杨逸学日语的学生骤然减少。

　　为了生存，杨逸要找新工作，但是日本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于是她开始挑战日文写作。杨逸对《中文导报》记者说∶本来我就是想把写作作为工作，没有想到会得奖，因为我觉得我的日语再好也好不过日本人，得奖对我来说是很意外的，因此也特别高兴。

　　去年在《文艺春秋》杂志社主办的第105届日本文学界新人奖的评选中，杨逸的《小王》获得了该奖项。《文学界》的主编对本报记者说，《小王》在1700篇的应募作品中脱颖而出，作品很有深度，也很有意思，在日语表现上也很有特色。一般日语的表现比较委婉，而杨逸的日语表现比较直接，这样反而更有力度。

　　今年1月7日《小王》获得芥川奖提名。去年1月16日在东京筑地新喜乐饭店举行的有9名日本著名作家参加的评审会上，《小王》以一票之差屈居第二，与本届芥川奖擦肩而过，但是在评选过程中，《小王》成了争论最激烈的一部作品。

　　1月7日下午7点多，著名作家池泽夏树代表9名评审委员公布了评选结果。在谈到杨逸的《小王》时池泽夏树说：关于《小王》是否获奖，评委们一直到最后还在争论，杨逸把日本语文学中所没有的素材，把我们不知道的文化，或者说我们已经忘却了的生存方式，从中国带到了日本文学中。总之，主人公小王的生存方式，她的执著和充满朝气，在我们这里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而中国农村的贫困和结婚的成立过程，也是我们已经忘却的存在，在这里，文化的比较也历历在目，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作者不是超越了国境和文化，到我们这里来，学会日语，这些重要的东西就不会传达给我们。从情节来看，也充满了戏剧性。另外，对各种微妙的人际关系的描写也非常出色。可以说，这部作品把一股清新的气息吹进到日本文学中。

　　今年7月15日，杨逸以另一篇小说《浸透时光的早晨》摘取了“芥川奖”桂冠。评选委员们认为∶这部作品可读性强，很吸引人。作者清楚地知道她要写什么，作品中存在著不超越国境就无法写出的内容。评选委员之一、作家高木信子说：在这部作品中，我体验了40年前体验过的热情，小说使我活生生地体验到了人在拼命地活著的时候触手可及的新鲜度，尤其是作品中那些从事饮食业的人们，他们活著、吃饭、争论、变节、遭受挫折，但是仍然要活下去，这触手可及的感觉是生动而新鲜的。  

　　可以看出，杨逸的这两篇作品之所以得到日本文坛的热烈赞赏，主要是因为她把一股新鲜的风吹入了日本文坛，那就是“拼命活著”的气息，已经在日本文坛上消失，而这种“拼命活著”的精神，在杨逸本人的生活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二、双语作家毛丹青

　　毛丹青是目前在日本和中国都蜚声文坛的双语作家，1962年生于北京，1985年大学毕业后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做著名美学家李泽厚先生的学生，1987年来日后，走上了一条奇诡而壮丽的人生之路，勇敢和拼博精神使他取得了成功。

　　毛丹青毕业于北京大学东语系，有良好的日文基础和中文基础，来日本后，他并没有像普通的留学生那样“十年寒窗”，以萤雪之功“攻博”，而是在一家公司里做中日贸易，从鸡鸭鱼肉到木材商品无所不做，也算一个“有了稳固生活基础”的在日华人。1999年，他写了一本书叫做《观察日本虫》，一举获日本第28届“海燕文学奖”。

　　以此为契机，毛丹青辞去了工作，开始了双语写作的作家生涯。

　　毛丹青最近几年的日文写作主要集中于报刊上的连载，其中《佛教时代》周刊上近100回的连载已经成为他在立命馆大学文学部的讲课教材。对此，他说：“ 当时大学方面希望我担任一门人与宗教的课程，一开始我担心日本人只觉得中国有共产党，肯定不谈什么宗教，结果上课以后我让学生写选修这门课程的理由，其中大部分人说，正因为先生是中国人，而且是改革开放后移居日本的中国人，所以才想听。据说，以往这门课程都是由不同宗派的僧侣或者教堂的牧师，还有学者教授担任的。”

　　作为双语作家，毛丹青这几年的最大发展是为国内报刊几乎每个月都撰写中文文章，描写日本的普通生活，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狂走日本》一书全面表现他的这一构想。为了这本图文书的出版，毛丹青从2002年春季开始，连续组织了10次赴日采访团，从国内请摄影师和年轻的记者跟他一起寻访日本各地，用他倡导的“虫眼”观察邻邦，深度描写。他来日时间也不过十几年，而他写的文章能作为日本大学的国语入学试题被选用，说明他的日语写作水平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北海道大学教育学部、法学部、经济学部的入学考试国语试题中选用了毛丹青的《观察日本虫》中的一段作为文章读解试题，而圣路加看护大学的国语入学考试则选了毛丹青在岩波书店《图书》杂志上发表的《日本语的风暴》中的一段作为读解试题。圣路加看护大学校长常叶惠子还给毛丹青写了信，信中说：

　　本校看护系国语的入学考试试题中引用了先生的作品，特向您报告并表示感谢，我们还将通知日本文艺家协会。

　　祝先生今后更加活跃！

　　据悉，立命馆大学也在入学考试中用毛丹青的文章作为试题。

　　三、获得开高健奖的华人作家

　　1999年2月，旅日16年的华人作家唐亚明以长篇小说《翡翠露》获在日本文学界享有盛誉的开高健奖。

　　小说描写在中华料理店做厨师的中国留学生胡来来和年轻的已婚日本女性的恋情，胡来来在给日本女性的信中介绍中国的饮食文化，通过饮食文化接触到中日文化的差异。最后这段爱情没有结果，小说以悲剧结局。唐亚明对中文导报记者说：他们的悲剧也体现了中日文化的差异。

　　唐亚明说：为了避免日语表现方面的弱点，他选择了用第一人称写信的形式来完成这篇小说。这篇小说也受到了芥川奖评选委员，对杨逸的作品给予盛赞的作家高木信子的高度赞扬。

　　开高健是日本著名小说家。1957年以短篇小说《裸体皇帝》获芥川文学奖，他的作品还有《巨人和玩具》（1957）、《日本三分钱歌剧》（1959）以及《越南战记》（1965）、《夏天的昏暗》(1972)等，大多采取离奇的寓意手法，表现对资本主义社会黑暗现实的反抗情绪，以及个人在强大势力面前的无能为力。短篇小说《玉碎》(1978)用回忆的笔法记叙对中国作家老舍的怀念。

　　“开高健奖”是为了继承开高健的遗志，鼓励文学形式新颖，对人类富有创造性的洞察并富于冒险精神、幽默感的作品，前4届只有奖励奖，从第5届才开始评出“正奖”和“奖励奖”。“正奖”主出要奖给纪实文学作品，而“奖励奖”也奖给虚构性文学作品。第8届“开高健奖”从1997年9月1日开始徵集作品，经过一年多的募集，共有429部作品应徵，其中有9部作品成为候选作品，而唐亚明的《翡翠露》从众多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第8届“开高健奖”的“奖励奖”。1999年2月24日，在东京会馆举行颁奖仪式，评选委员会把100万日元的奖金和奖品奖给了唐亚明。

　　唐亚明1953年生于北京，曾从事新闻工作，任职中国音乐家协会翻译日本歌词。1983年来日，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东京大学大学院修了。后就职于福音馆书店，是活跃在日本文学出版界的资深华人。

　　四、“亚洲太平洋奖”华人获奖作家群

　　2006年11月16日，日本第18届“亚洲太平洋奖”揭晓，拓殖大学国际开发学部华人教授王曙光的《荣家的血脉—疾走于激动大陆的红色资本家的誓言》一书获特别奖。

　　王曙光的《荣家的血脉——疾走于激动大陆的红色资本家的誓言》是描写中国的“红色资本家”荣毅仁家族的百年兴衰史。王曙光曾多次去中国采访，并采访过荣毅仁本人，他花了4年时间收集资料、采访，终于完成了这部获奖巨著。

　　“亚洲太平洋奖”是奖励研究亚洲太平洋地区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等方面优秀著作的一个奖项，在日本学术界和出版界具有重要的影响。

　　到目前为止，“亚洲太平洋奖”中已有82部著作获奖，中国人屡屡榜上有名，已有8部著作获奖，除了王曙光的这部著作，还有樊纲的《中国未完成的改革》、苏晓康等的《卢山会议》、严安生《日本留学精神史》、朱建荣的《毛泽东的朝鲜战争》、何博云的《中国未来的选择》、关志雄的《元圈的经济学》，刘香织的《断发》等获奖。

　　这些获奖作家多数是在日华人作家、学者。

　　目前，在日本，新华人作家正在逐步形成一个用日文著书的作家群，在日本出版的日文著作，估计已超过了2500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