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综合消息（记者 张石 杨文凯）年始年末，由于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领事自杀事件曝光和日本领导人的一系列强硬发言，中日关系又蒙阴影。但在纷纭错综的诡谲局面中，久久无法定案的日本驻华大使候选和新中国课长人事却浮出水面。一般认为，新人事布局如果确定，依然体现出小泉对华政策中一贯的“两手”策略。
   由于中日关系久受重创，旧伤叠加新痕，2006年的中日关系仍然前景黯淡。如果内阁“三役”在815联手参拜靖国神社，不排除“政冷经凉”加剧，甚至可能发展到召回大使的严重局面。

一、外务省人事变动呈现对中软硬两手

   日本驻中国大使阿南惟茂在位进入第6年，他的超长赴任显示出中日关系的繁难与复杂。围绕着驻中国大使的人选问题，日本方面在年始之际有了新的动向──前驻中国公使宫本雄二浮出水面。与此同时，一向被视为对中外交操盘手的外务省中国课将在1月份实行人事更替，由秋叶刚男接替泉裕泰，出任中国课课长。秋叶刚男也是第一位非“中国语研修组” （China School）出身的中国课课长。
   据了解，作为阿南驻中国大使的后继人选，日本驻印尼大使饭村丰曾经被提名，但由于官邸干涉，这一人事安排早早流产。饭村丰早年是外务省法语研修组出身，目前已被内定为接替平林博，出任下一任日本驻法国大使。为此，阿南大使推荐同为“中国语研修组”出身，熟悉中国事务的宫本雄二出任下届驻中国大使，以为恶化中的两国关系找到合适的折冲之人。
   宫本雄二出生于1946年，属于二战后成长起来的外交官。宫本雄二1969年进入外务省，是China School的重要成员。1998年，宫本雄二出任日本驻中国公使，继而升任为全权特命公使，是“中国通”。宫本雄二于2001年随驻中国大使谷野作太郎一起任满回国，转任外务省军备管理?科学审议员，现任外务省冲绳担当特命全权大使。宫本出使中国能否成行，有待外务大臣最后批准和任命。
   宫本雄二长年从事日中外交事务，熟悉中国，没有偏见。2001年2月，他曾在一次集会上谈论过出使中国三年的切身感受，感慨中国发生巨大变化，并对日中关系未来充满信心。他认为，在当前的中国，除中国共产党以外，尚没有任何接受过现代政治正规训练的力量存在，共产党依然是维系国家安定的重要力量。邓小平曾告诉江泽民，一要掌握军队，二要防止腐败，三是中国共产党什么都不怕，只怕内部分裂。从江泽民时代到胡锦涛时代，中国共产党正在一步一步地发生着变化，也在变化中迎来世代交替。宫本认为，日中之间有历史认识的差异，但时间会弥合历史创伤。日本的国家利益始终定位在和平与繁荣两点上，如何在周边建立起有利于和平与繁荣的政治环境，对日本和中国都非常重要。他还提出，日中友好交流十分重要，无论是经济协力，文化交流，青少年交流，都要能抓住中国国民的心。
   China School成员有望继续执掌驻中大使重要职位，但中国课课长则首次落入外务省“条约匪派“之手。本次省内人士调动，由不谙中文的秋叶刚男出任中国课长，在本质上显示了外务省对中外交欲转换思路的企图。受到来自首相官邸的强硬压力，外务省的一系列对应措施和不祥事件，被指为软弱外交。外务省委任非亲中派官僚，曾任外务省条约课长和国际法课长的秋叶刚男出任中国课课长，已被部分媒体解读为对中国的“宣战布告”。
   其实小泉对华政策，一贯有软硬“两手”。最近的表现是“硬的更硬”、“软的更软”。硬的方面，就是对参拜靖国神社的执着。他坚持认为参拜不是“美化战争”，而是为了祈祷“不再战”，因此他一定会坚持到底。但是在对战争的总体认识上，又体现了“软的更软”一面，重点表现为2005年的“8.15”谈话中。1995年8月15日，社会党首相村山富市在全国战殁者追悼式上讲话，史无前例地指出：由于（日本）国策的错误，由于殖民地的统治和侵略，给很多国家的人民，特别是亚洲人民，带来了深重的损害与灾难，并对此表示痛切的反省和道歉。1996年自民党重夺政权后，立刻“翻案”。从1996年到2004年，经历了桥本、小渊、森、小泉四个首相，在每年8月15日的总理谈话中，都不再出现“殖民地统治和侵略”及“道歉”的字眼。但小泉在2005年“8．15”谈话中，又恢复了村山95年谈话的“殖民地统治和侵略”、“道歉”等内容，这在自民党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去年的内阁改造，也体现了小泉的“两手”策略。首先，针对中国方面提出与中曾根内阁有过“绅士协议”，首相、内阁官房长官、外相都不可以参拜，小泉偏把官房长官和外相都换上“支持参拜派”，彻底清除内阁在参拜问题上的杂音。但在其它的人事安排上，则体现了“软”的一面。和中日关系发生较直接联系的，除首相以外大约还有五个阁僚：官房长官、外务大臣、经产大臣、防卫厅长官、文科大臣。小泉改造内阁的官方长官、外务大臣虽然是“鹰”派，但是经产大臣、防卫厅长官、文科大臣却是与中国关系良好的“鸽派”。
   表面上，历史问题是中日政治关系的瓶颈，但对历史问题的争执不会导致双方发生实质性冲突；实质上，有关油气田开发的问题却有可能演变成实质性的“肢体冲突”。原经产大臣中川昭一“鹰”味太浓，叫嚣着要立法以出动自卫队同中国对抗，而小泉在内阁改造中则让他去农水省“凉快凉快”，换上了亲中派二阶俊博。二阶曾试图在家乡和歌山县田边市，建立江泽民手书的“日中国交正常化三十周年纪念碑”，并欲推广到全国，后遭反对而夭折，他被“行动右翼”骂为“卖国贼”。二阶在接任经产大臣的记者招待会上，强调“从开始就不要把（东海）变成‘紧张的海’，而要变成‘合作与和谐’的海，这符合日中的利益”。目前，东海问题的解决渐显曙光。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1月5日表示，日方在东海问题磋商中接受中方主张的共同开发原则。1月9日，中日双方在北京举行了第四轮局长级非正式会谈。
   文科大臣在教科书问题和历史问题上经常要说话拍板。原大臣中山成彬是“鹰派”，他在教科书和“慰安妇”问题上大放厥词，引起中韩抗议。而现任文相小?宪次不是鹰派，而且与中国保持着良好关系，其父小?善太郎是池田勇人内阁的外相，他曾作为日中邦交正常化协议会会长访问中国，推进日中关系的发展，也为田中角荣首相访华铺平了道路。防卫厅长官额贺福志郎和中国关系颇深，担任着“日中执政党交流协议会”的日方座长。
   本次外务省对中新人事如果最后拍板，也将体现出小泉的“两手”策略。首先，小泉首相对外务省中国派反对他参拜靖国神社很不满，最近他还说：“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外务省为什么要反对我参拜靖国神社。”中国课长换上秋叶刚男，就是为了淡化外务省内反对参拜靖国神社的声音，免得外务官僚总在国内向他吹“枕边逆风”。秋叶刚男属于外省内“条约匪派”出身。“条约匪派”是外省内“中国派”的克星，“条约匪派”重要人物在2002年5月发生朝鲜人冲冲入日本驻沈阳领事馆事件时，曾对被当时副官房长官安倍晋三等骂为“罪该万死”的中国派落井下石。但是在中国大使问题上，小泉又使出了“软”的一手。日本驻中国大使存在着“中国派”和驻印尼大使相互交替的规律（因为以印尼为中心的东盟曾一直是日本ODA援助的重点，印尼大使一般都是经济援助专家，也就是“政经交替”），如80年代末中岛敏次郎大使曾担任过驻印尼大使，他的后任桥本恕大使是“中国派”；桥本的后任国广道彦担任过驻印尼大使，国广的后任佐藤嘉恭大使在印尼使馆工作过，并担任过经济协力局局长；以后两任大使谷野作太郎和阿南惟茂都是“中国派”重镇。去年7月，外务省内定原驻印尼大使饭村丰为下一届驻华大使，但最终被小泉为首的官邸否定。这次如果宫本雄二出任驻华大使，连续三届中国大使都是“中国派”，这说明小泉首相在对华关系上有“软”的一手，有重视中日关系的一面。

二、小泉两手难以改变中日关系现实
   小泉首相在中日关系上，希望通过“两手”策略，将中日关系维持在一个不至于崩溃的水平：最好中国同意在他坚持参拜的前提下恢复首脑互访，不然的话也不要搞得太坏。但是他的“两手”策略难以改变日中关系愈来愈冷的趋势。
   首先，目前中国的对日政策是“纲举目张”，靖国问题是“纲”，靖国问题不解决，一切都难以继续。日本的“两手策略”和中国的“纲举目张”没有根本接点。而小泉的“硬的更硬”做法，更引起中方极大愤怒。小泉首相在1月4日举行新年记者会见中表示：“自己参拜靖国神社，不应成为外交问题，对于外国政府介入一名日本政治家的内心问题，非常不理解。”小泉还轻率地说：“这不会成为外交问题。因为一个问题，中国，韩国就中止首脑会谈，关闭了交涉信道，是不应该的。我本人任何时候都愿意展开对话，然后对未来做出判断。”小泉还声称：“有日本人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做出批判，我至今也不能理解”。
   针对小泉的强硬发言，中国官方新华社在报道新闻之后指出：正因为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行为伤害了中、韩和亚洲各国人民的感情，才致使延续了很多年的首脑互访被迫中断。因为中日关系深度恶化，中国在国际会议场合与日本举行首脑会谈也成为不可能。韩国外交通商大臣潘基文在1月4日举行的定例会见中也指出：日本政府应该持有正确的历史认识，为获得相关各国的信赖和尊敬而努力。他还希望日本的政府领导人能诚挚地倾听周边国家人民的声音，持有正确的历史认识。
   小泉新年会见，固然又挑起了日本与中韩之间如孩子吵架般的口水仗，但其真意则在于表明支持保守政治的人气代表人物安倍晋三接班。小泉将于今年9月任期届满之后辞去自民党总裁职务，其后继者是谁在日本早已风生水起了。小泉本人看好年轻的安倍晋三能够在内外政策上继承他的衣?，故而他在1月4日放言：“最高领导人需要获得国民支持，这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也需要得到众参两院国会议员的协力和信赖，两者要取得平衡，不能偏废。”小泉还指出：能够继承日美同盟并发扬国际协调路线的人，比较适合当下一任首相。舆论认为，小泉的新年发言为安倍晋三提供了最新政治背书。
   顺应小泉的旨意，安倍晋三年初在电视讨论节目出镜时，再次强调，即使成为首相，自己也会一以贯之地参拜靖国神社。他的表忠发言，不仅宣示了基本的历史认识和政治立场，更对中日关系的未来投下了现实的阴影。如果以靖国参拜为中日关系死结，那么在2006年的后小泉时代，中日关系解开死结的机会微乎其微。其实以安倍晋三为首的“新右派”，和小泉本人在政治倾向上有本质不同，他们不仅反华，在骨子也反美，他们最后的目标是否定“东京审判”，为侵略战争全面翻案。在对华关系上，他们不仅在历史问题上和中国针锋相对，而且在经济上鼓吹“中国风险论”，主张把投资重点从中国转移，投向印度和东南亚等国。年底年初，他们正是利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领事自杀事件，向外务省亲中派和中国政府发难的。
   2004年5月6日，日本驻上海总领馆一名领事自杀。据说他在遗书中写道：中国安全人员利用他和中国女性的问题，要挟他透露机密情报，为了不背叛祖国，只好自杀。事隔一年多以后，这件事突然在年底被《周刊文春》曝光，使中国政府和日本外务省陷于极大的被动。
   就像2002年5月发生沈阳领事馆事件一样，安倍晋三等首先抓住这个事件，以“中国公安当局有违反《维也纳领事条约》的令人遗憾的行为”为由向中国发难，然后也透露出对外务省“知情不举”的强烈不满。曾经与中方协议，妥善处理该事的外务省“中国派”面临再整肃已不可避免，这也使宫本雄二出任驻华大使的说法多了一个悬念。
   目前，在外务省中国派等的努力下，外务省2006年对中宣传的预算从上年度的11.6亿日元提高到了31.1亿，用以在中国各地放映日本动画片、普及流行歌曲等，以缓和不断恶化中的中国人的对日感情。面对着政治家们一手制造的“政冷经凉”，官僚们束手无策，只好希望藉此在中日间掀起“文暖”热潮，以挽救不断恶化的两国关系。但是领事自杀事件，必然使这一计划黯然失色。中日关系在2006年将还是一个阴霾之年。去年，中国已从拒绝首脑互访上升为拒绝在第三国会面，今年，继续发展到经凉加剧或召回大使的严重局面，或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