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 文

年末年始，日本最大的水产市场——东京筑地市场显得颇不平静。有两件与外国人有关的异例新闻，让筑地市场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也在经济不振、烦难山积的社会镜像中折射出日本固有文化的陷阱和社会心理的缺失。

新闻之一，筑地市场在年前的12月15日，宣布暂时中止外国人游客观摩金枪鱼现场拍卖会。理由是外国人观光客或用闪光灯拍照，或用手触摸冷冻的高级金枪鱼，其行为缺乏应有的规范，对拍卖业务造成了影响；

新闻之二，筑地市场在新年伊始的第一个营业日（1月5日），循例举行了金枪鱼新年竞拍活动。继去年首次以607万日元竞得头筹之后，来自香港的寿司经营者郑威涛今年又以963万日元的最高价再次夺得金枪鱼竞拍新年开门红。但是，郑威涛的中国人身份及其资金实力，让日本社会，特别是舆论界和寿司业界感到不舒服。最后，筑地市场和卖主安排日本业主今田洋辅与郑威涛共同购入，以此妙案在“手握巨资的中国”与“寿司发祥地的日本”之间达成平衡，维持了日本的面子。

以上两段新闻发生在此时此刻，非常富有象徵意味。某种意义上，发生在筑地市场的小风波揭示出日本文化中陈旧的排外心理和面子意识，虽经岁月淘洗和国际化浪潮冲刷，却仍然会在不经意中沉渣泛起，阻碍日本的开放脚步，影响日本的国际形象。

日本已经打出了“观光立国”的国策，把吸引外国人访日作为最大要务。在日本，特别在东京，具有吸引力的观光资源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像筑地市场现场拍卖会这样具有生活气息、民俗特色和文化体验价值的观光资源，需要推广发扬，值得加倍珍惜。外国人游客身在现场，出于新鲜好奇的体验感受，或喧哗，或拍照，或触摸，确实不符合日本人的行为模式，但是筑地市场和行政机关可以说明、引导、规范、约束，就是不宜中止观摩、取消了事。筑地市场拒绝外国人观光客的做法，是典型的因噎废食之举，既违背了开放的国策，又显出认识的浅薄和行政手法的幼稚，无论如何都与时代发展的水平和方向不相符合。

至于人为主导金枪鱼竞拍结果，让中日平分秋色，更是为了维持面子而失去新年竞拍的本意。事实上，筑地市场新年竞拍的目的是为了起一个高价，博一个头彩，为全年的金枪鱼销售开一个好头。以前，日本是世界上金枪鱼消费的最大户，且大都是关起门来的国内消费，参加新年竞拍者自然只有日本人。如今，伴随著国际化社会成形和日本饮食文化走向世界，日本独占金枪鱼的专美时代已不复从前，来到筑地市场的观光客、消费者、经营者中不乏外国人，特别是中国人，出现个把外来竞拍夺标人士并非出乎意料。但日本的业界和舆论对夺标人士的身份过于敏感，反而冲淡了市场对高价金枪鱼价格的关心，使得新年竞拍成为变相的国际对垒，而不是一件祥和喜事，令人心生遗憾。

幸而，东京都经过检讨，又接受旅行观光业的恳请，决定筑地市场将于1月19日重新恢复对外国人游客开放，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事实表明，小到筑地市场，大到国家，一旦走上开放道路就难以再回头，否则会不得人心。日本吸引外国人访日，向世界推广日本文化，是要付出代价的——筑地市场朝市竞拍遭遇到的小麻烦，就是这种代价的一部分，何足惧也。

联系到日本在去年面向中国游客推出“家庭访日签证”制度，也因为添附了太多苛刻的条件而推行失败。为此，日本正考虑降低中国人家庭访日签证门槛，让中国公民访日自由行尽快成行，也为日本实现2010年吸引1000万访日游客目标增添生力军。

面对全球化社会，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日本应该学会适应多元融合，而不是老惦著百分之百纯净的饮水和空气、百分之百规范的行为和习惯。中国古话说：大行不顾细谨、水至清则无鱼——这也是筑地市场风波给出的新年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