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 文

　　首家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创业板Mothers市场上市的中国企业亚洲互动传媒有限公司（Asia Media），因公司首席执行官（CEO）崔建平私自动用全资子公司的银行存款作为个人企业债务担保，违反了市场操作流程，受到东证追究责任——东京证券交易所宣布“亚洲传媒”将于9月20日正式摘牌退市。

　　从在日风光上市的首家中国企业，沦为被依法摘牌的首家中国企业，“亚洲传媒”在一年多时间创造了两项市场纪录。其结果，一方面让近年来大力吸引外国企业来日上市的东证备受打击，几成惊弓之鸟；另一方面也让谋求海外上市方兴未艾的中国企业的形象和声誉在日本投资者中大幅贬值，中国本土企业在日上市将遭遇更强的行政审核和法制壁垒。当然，最严重的受害者，当推市场秩序和投资者利益。

　　随著中国经济发展、企业做大，中国推行“走出去”战略势在必行。21世纪以来，中国企业实施“走出去”战略分为三步：产品走出去，资金走出去，企业走出去。“产品走出去”，指大量中国制造的商品出口到海外，中国加盟WTO之后，“中国制造”泛滥世界，成为产品走出去的明码标记；“资金走出去”，指中国的企业资金进出海外，通过并购等方式来获得技术、品牌和国际销量渠道；“企业走出去”，指中国有能力的企业纷纷赶赴海外上市，通过市场渠道获得稳定的国际资金，推动企业做大做强、发展再生产。

　　无疑，“亚洲传媒”赶上了中国企业海外上市的浪潮，虽不及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许多“中国概念股”屡创市场神话那样夺人耳目，但毕竟也开创了中国企业在日本上市的先河，成为受到投资者关注的明星股。“亚洲传媒”股价从上市时的672日元/股，冲高至2055日元/股，正说明市场一度对“亚洲传媒”充满信心。但是，企业实现上市是一回事，企业为什么上市又是另一回事。上市，不是圆满的终结，而是艰辛的开始。“亚洲传媒”的麻烦也许早就埋下了种子，但真正的败露还是在企业成功上市之后。

　　“亚洲传媒”在东证上市，曾被誉为“是个良好的开端，是中日关系史上具有象徵意义的一件大事，有助于进一步发展和加强两国的资本市场”，但崔建平的违规行为却使这个“良好的开端”以最坏的方式早早终结。至于崔建平对于上市公司内控方面的知识是了解不够，还是明知故犯，相关者表示“究竟他怎么想的，别人不得而知”。

　　事实上，上市公司CEO对市场规范没有起码的了解，对个人行为是否踩踏法律红线没有自觉意识，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中国的资本市场发展不到20年，无论是国营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受到这个市场的熏陶和培养。中国上市企业数以千计，目的却不尽相同：或为圈钱解困、融资私用；或为徒手套金、东补西墙；当然也有获取市场资金为企业发展提供后劲。“亚洲传媒”为什么来日上市，崔建平是怎么想的，别人不得而知，但CEO的大胆违规操作却带有国内流行的“资本运作”的气味。虽然与大鳄们相比，这种操作实属小巫见大巫，在中国也许是司空见惯之举，但在日本已落违法犯规之瓠。受其拖累，“亚洲传媒”在日本黯然下市，揭示出海外上市并不是一条敛财捷径或融资花道——按中国惯例来想像、照准海外市场；靠小聪敏和小动作来推测、运作海外市场，都是行不通的。

　　当年，易卜生写作《玩偶之家》传进中国，对于渴望自由的娜拉来说，走出家庭是眼前最大的梦想。但鲁迅却提出“娜拉走后怎样？”的质问，并写出了著名的《伤逝》。中国企业实施“走出去”战略无可厚非，但企业走出去实现海外上市只是梦想开始的第一步，“海外上市以后怎么办”才是更值得深思熟虑的长考问题。企业家的经营视野如果仅止步于海外上市的风光、恋栈于海外融资的便利，那么即使“走出去”了，也会被打回原形，遭遇到“赶回来”的宿命。“亚洲传媒”在日本被摘牌，发出了一个警示的信号：世界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资本市场是讲究规范的，所有的巧取豪夺都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