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我在东京出生。从我有记忆起,就在NHK无线电每早的播音里听到“ 黑龙江”的字眼。有一个节目是“寻人”,专门找在中国各地失踪或失散的亲人友人。当时,东京街头满是战争的伤痕,装着假肢的伤退军人在车站前悲凉地唱军歌──这是我从小就看惯的风景。在我上小学和中学时,老师也经常给我们讲战争体验,但是,到了1964年的东京奥林匹克时,战争之悲惨气氛就从街头消失了。
我读过有关台湾历史的书,在看到其中一页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也合起了书。那页上,写着日军占领基隆以后继续南进,受到当地农民的奋力抵抗,其中一个农民打伤了日军一个高级将领,结果,日本军为了报复,就将那个村子所有人包括妇女孩子都杀死了,随后又放哨,不让别人来埋葬这些死去的村民。
我因此而不得不相信一位军人的叙述,当年他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现在在书里我得到了印证。那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放假的日子,我在车站前的餐厅里打零工,餐厅里有十二、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是大家都讨厌的,他总是笑眯眯地讲他在中国的体验记,哪怕别人都觉得太吓人而不肯听。大家都不喜欢走到他附近。
他的叙述是在圣诞节,那天他看起来不像开玩笑,他坐在椅子上开始说:“我不喜欢吹北风的时候,因为总是要做那个梦,然后就好几天没法睡觉。”原来,有一天他跟着部队进驻到一个大城市,有很多中国人跑到日本兵总部来抗议,抗议的内容他听不懂,但是上司的命令简单而直接,就是不许放走一个中国人。后来,那些中国人都被逼站成一排,日本军的坦克车就从他们身上压了过去……
我现在都能清晰地记起那个老兵的脸,脸上满是惊恐。
岁月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我仿佛能看见拿着刺刀的日本兵,能看见来为被杀死的亲人而吊唁的中国人,那些伤心哭泣的老婆婆,他们的悲愤,我为他们的悲愤而心痛。
战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许多日本人说,应该将旧事忘记,两国友好,可是,这就可以了吗?难道不应该回想过去而反省,而谢罪吗?日本人应该每年一次有这样反省的日子。八月正是这样的季节。
峰村 恒郎
八月是反省和谢罪的季节 / ||一个日本读者的心声
日期:
04年09月4期
https://www.chubun.com/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c71/7988
Copyright© 中文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