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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记忆 / ○亦 夫
日期: 04年12月3期

  1997年夏末秋初,作为一部电影的编剧,我和导演去新疆选景。新疆我曾于数年前带一个日本团队到过,但由于日程安排紧张,所到之处往往走马观花,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和天山电影制片厂的几位朋友驱车从乌鲁木齐出发,一路穿街过镇地往南疆而去。掠眼而过的广袤的戈壁、沙漠和枯死的胡杨树,让我感觉到的只有荒凉、孤寂和对万物不屑一顾的冷漠。我大多数时间从事的是孤独的写作,车厢内一群搞电影的朋友夸张的玩笑,令我觉得身处局外,格格不入,于是只能闭上眼睛,在无限的颠簸中昏昏欲睡。
  等到被人唤醒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库尔勒的一个小村镇。我走下车,强烈的边陲的阳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仍精神饱满地笑闹着的众人在街边的一家面馆里坐定,我一个人穿过小街,到对面的一家院子里去找厕所。
  大门前的凉棚下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维族老人。我说明来意,他看看我,嘴里蹦出两字:“两毛!”我诧异商品意识居然如此深入人心,便故意较真地说:“这里又不是收费厕所,再说我也没有零钱。”老人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给我两毛你去上,没有两毛,你到路边去上。”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情。我笑笑交了钱,心中莫名又添了些许的寂然。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仰首望去,满树都是累累的果子。多汁脆甜的库尔勒香梨京城有售,但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这神奇的树下,对我却是第一次。我拿出钱,对老人示意能不能买些来吃。老人摇摇头:“ 不卖,这不是卖的。”我在失望之余,再一次感觉到了置身异地的隔膜。我刚转身欲走,没想到老人叫住了我:“ 你不吃梨了吗?”我不解其意,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老人从屋里叫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姑娘便敏捷地爬上了树。一瞬间,刚刚成熟的果子便像雨一样朝我身上落来。慌乱之中我匆忙伸手去接,更多落偏的梨子却血团般化在了被阳光烤晒得滚烫的地面上……
  老人仍神情漠然地坐在凉棚下,我捧着撩起的T恤中成堆的梨子,再一次掏出了钱包。老人摇摇头:“ 你们汉族人真怪,我说过这不是卖的。”一旁的小姑娘甜美地笑了起来:“ 树上多着呢,你的朋友要吃来摘就是了。”我望着自己手中的钱包,忽然间感到无地自容。我尴尬地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出了院子。等到刚过马路,我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匆匆地返回院子,将一包还未开封的香烟塞给了老人……
他伸手接了,脸上还是那副没有一丝笑容的表情。
  在小面馆里吃完拉条子,我们的车子又上路了。满车的朋友一边吃我带回的果子,一边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笑闹。我手里拿着一枚在我手掌中震裂的梨子,从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老人仍坐在院子门口的凉棚下。他双目微闭,似乎睡了过去。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脸的小姑娘可能回屋去了,只有和她一同出来的那只小狗孤独地在树下转悠……
  车子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公路上飞驰,窗外依然是绵绵无垠的戈壁和沙漠。我望着偶然掠过的一两株枯死的胡杨树,心中却渐渐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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