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二百零一

○ 张 石

荒井律师看了二郎一眼，冷冷地对他说：“您的意思是你妹妹要是不回去你就让这两个人强行送回去是不是？您这样做在法律上是说不过去的。再说，您把这样两个人领到我的事务所也很失礼，您必须请他们回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和您谈了。”

二郎窘得像一条被主人训斥了的狗，不断地搓著双手，脸红得像一个刚出锅的螃蟹盖。他眨了眨眼睛，对两个警备说：“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二郎领著两个警备员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两个警备员不见了。二郎对荒井律师陪著笑脸说:“真是失礼，真是失礼，我让他们回去了。”

荒井律师看了二郎一眼，又看了碧子一眼，然后打开了一个书夹子，对他们说:“今天让你们两位来，是为了向你们宣布伊藤五郎先生的遗嘱。”

二郎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据他所知，父亲只有这么一座旧房子，虽然不太值钱，但也理所当然是属于他自己的。自从碧子一来，他一直担心碧子会分他一勺羹，因此急著让她回去。他急需这点儿遗产，虽然上了遗产税也剩不多少，但是也可以给他解燃眉之急。他觉得，他只要再能挺两个月，他的工厂就会有转机，因为他们生产的模具最近定单又开始上升，但是这两个月的工人工资还没有著落。银行已经知道了他陷入经营危机，对他的贷款已经停止了，他惟一一棵救命稻草，就是父亲这点儿遗产了，可是荒井律师把碧子找来是什么意思？难道遗产还有她的一份，她可是一个连日本国籍都没有的女人啊！

荒井律师抬起头来看著二郎，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目光却替他说了，那就是：你又失礼了，坐下来！

二郎感到荒井律师的目光中有一种森严的冷气，他只好无力地坐了下来。

“现在我开始念遗嘱了，你们好好听著。遗嘱，我身后遗产，包括一栋房子，108平方米，约值1200万日元，土地260平方米，约值4200万日元，生命保险金1亿200万日元，存款2086万日元，全部由长女伊藤碧子继承。伊藤五郎”

二郎听罢之后眼睛都直了，他想看碧子一眼，但是觉得脖颈硬得跟一块儿铁似的，半天没有转过弯了，他想不到父亲除了那栋破房子还有那么多的存款和生命保险金。成年以后他和父亲的关系不很融洽，他生性好变，不能在一个地方坚持很久。大学毕业后先在一家银行工作，觉得升迁得慢又换了一家商社就职，父亲训斥他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后来在商社也没干好，又自起炉灶，开了一家小小的工厂。开工厂的时候他向父亲要了一笔钱，说是借用，但是工厂越开越糟糕。父亲时常教训他，说他是“志大才疏，成不了大事，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工薪族”。二郎最怕人家说他“志大才疏，成不了大事”，也十分痛恨这种说法，因此他和父亲慢慢疏远了，父亲病重的时候，也正是他的工厂“四面楚歌”，濒临破产的时候，因此他也没有精力，没有心情去照顾父亲。

他在心里暗暗后悔，他觉得让这个差不多完全变成了中国人的妹妹占了便宜。离开父亲30多年了，就这么几天，就把老头子的心给夺走了，真是一个狡诈的狐狸精！不！我不能就这样输给她，输给一个在东京都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半个中国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