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小学女教师兆娟心里泛起的，不是单纯的悲哀，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多年来，她一直与守寡将他们拉扯大的母亲之间，存在著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邸。兆娟师专毕业时，本来应该与家在城里的男友留城工作，但母亲却不容置疑地说：“回到乡下来，否则就永远别进家门。”兆娟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中永远只能选择容忍。她和新婚的丈夫回到了寂寞的乡下小学，一呆就是多年，而作为城里人的丈夫在儿子还小时，终於选择了逃避。这堋多年来，兆娟实际上一直过著守寡的生活。
兆娟回到家时，大哥兆根正守在母亲的尸体旁，而弟弟兆军却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心不在焉。大哥守灵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是个近五十岁还未曾结过婚的单身老男人。他患有“花癫”的毛病，虽然多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地在母亲面前尽著孝道，但癫病一旦发作，就会力大无比地满世界追逐女人。兆娟看到他已经变得直勾勾的眼神，对母亲的葬礼充满了隐隐的担心。尽管母亲临终前放出话来，绝不让已经离家二十馀年的大女儿兆曼参加葬礼，但他们经过商量，还是决定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在城里开店的兆曼。
一辆中巴车开进了这个闭塞的小村。令人惊奇的是，兆曼回来时，竟然 了六个年轻的姑娘。这些姑娘对於小村的人们而言，个个美丽纯洁得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只有兆军明白，她们只不过是大姐店里的一帮三陪女，是一帮让人快乐的婊子。他曾在姐姐的店里帮过忙，和其中的四个发生过关系。生性喜欢摆阔的大姐竟然带著一群婊子给绝交多年的母亲办丧礼，这让兆娟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但兆军却高兴得心里直起痒痒，他早已经忘记了丧母的悲哀，整天和一帮女人凑在一起，就连兆娟十四岁的儿子红宇也第一次产生了对女人朦胧的憧憬之心。
大女儿兆曼生性泼辣刚烈，她当年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和人私奔，父亲就是在寻找她的路上遇车祸身亡的。母亲从此和她断绝了关系，二十多年来，尽管她每年都回村子里，但从来没有踏进过母亲的家门。她和母亲像两个暗暗斗法的仇人。这种既有亲情又充满仇恨的古怪情感让她产生了莫名的热情，但随著母亲的去世，她感到心中像缺失了什堋一样空虚不堪。她带回来的一群三陪女使这个淳朴的乡村震动不小，弟弟兆军在与婊子们重温旧情的同时，竟然不顾葬礼之忌，为村里的男人们拉皮条，弄得乌烟瘴气。
这帮招惹人的城市婊子们像一团团刺激的颜色一样晃动在长子兆根的眼前，使他的“ 花癫”症随时都有重新发作的可能。他是个长期生活在母亲的训斥甚至打骂之中的人，就在欲望蠢蠢欲动的时候，死去的母亲一次又一次让他的理智恢复了清醒。但就在母亲被粗大的钉子钉入了棺材的那一刻，内心的魔鬼终於彻底得到了解放。他挥舞著道士们作法用的长剑，发狂地追逐著女人，使丧礼差点一团大乱。是弟弟兆军找来了同村的几个小夥，才制服了他，将他用绳子绑了起来，丧礼才得以顺利进行。
兆娟作为村里的一个知识分子，对母亲排场隆重却显得荒诞不经的葬礼感到困惑不安。她发现自己和大姐是完全不同的人。长期守寡的生活，使她更是对未来迷茫不解。他的丈夫在葬礼结束後的第三天，终於赶到了这个他已经离开了十数年的小村。他对自己的儿子红宇很温和，但惟一能做的，就是无言地抚摩一下儿子的头颅。他只呆了两天又走了。兆娟对丈夫的归来就如同母亲的离世一样感到恍惚得不像现实。她甚至想，也许丈夫就不应该回来这一趟。
兆曼在指责弟弟兆军做事荒唐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兆军说出了母亲临终前的话：“ 绝对不要让兆曼参加我的葬礼。”兆曼坐在母亲的新坟前，在虚弱地痛哭了一场後，幽幽地对著坟墓说道：“我恨你！我恨你！”而在此同时，他那个风流不羁的弟弟却早已忘记了丧母之事，他正躲在後山的一片树林里，兴致勃勃地偷窥那些在野湖中裸体沐浴的一群婊子。最後他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却被她们偷走了衣服，呆在水中不知所从。
兆曼让小姐们先行回了城市，几个个性迥异的兄弟姐妹，由於母亲的死亡，终於可以安静地坐在了一起。大哥兆根的“花癫”病好了，又恢复了往昔安详善良、逆来顺受的天性。但这群外表跟善良美丽的天使并无二致的婊子们，却在少年红宇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一向不爱学习的他像变了个人一般刻苦努力，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功，因为在他的心中，已经容不下了这种单调、枯燥和安静，他憧憬的天堂，是热闹的、充满乐趣的。
兆娟对此非常满意，他对大病初愈的大哥兆根说：“红宇现在可懂事了，他说要好好读书，以後到城里去。”大哥恢复了病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连声说：“好！好！” （老秦缩编 沈强插图）
（载於《收获》2003年第2期）
兆娟回到家时，大哥兆根正守在母亲的尸体旁，而弟弟兆军却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心不在焉。大哥守灵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是个近五十岁还未曾结过婚的单身老男人。他患有“花癫”的毛病，虽然多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地在母亲面前尽著孝道，但癫病一旦发作，就会力大无比地满世界追逐女人。兆娟看到他已经变得直勾勾的眼神，对母亲的葬礼充满了隐隐的担心。尽管母亲临终前放出话来，绝不让已经离家二十馀年的大女儿兆曼参加葬礼，但他们经过商量，还是决定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在城里开店的兆曼。
一辆中巴车开进了这个闭塞的小村。令人惊奇的是，兆曼回来时，竟然 了六个年轻的姑娘。这些姑娘对於小村的人们而言，个个美丽纯洁得如同从天而降的天使。只有兆军明白，她们只不过是大姐店里的一帮三陪女，是一帮让人快乐的婊子。他曾在姐姐的店里帮过忙，和其中的四个发生过关系。生性喜欢摆阔的大姐竟然带著一群婊子给绝交多年的母亲办丧礼，这让兆娟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但兆军却高兴得心里直起痒痒，他早已经忘记了丧母的悲哀，整天和一帮女人凑在一起，就连兆娟十四岁的儿子红宇也第一次产生了对女人朦胧的憧憬之心。
大女儿兆曼生性泼辣刚烈，她当年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和人私奔，父亲就是在寻找她的路上遇车祸身亡的。母亲从此和她断绝了关系，二十多年来，尽管她每年都回村子里，但从来没有踏进过母亲的家门。她和母亲像两个暗暗斗法的仇人。这种既有亲情又充满仇恨的古怪情感让她产生了莫名的热情，但随著母亲的去世，她感到心中像缺失了什堋一样空虚不堪。她带回来的一群三陪女使这个淳朴的乡村震动不小，弟弟兆军在与婊子们重温旧情的同时，竟然不顾葬礼之忌，为村里的男人们拉皮条，弄得乌烟瘴气。
这帮招惹人的城市婊子们像一团团刺激的颜色一样晃动在长子兆根的眼前，使他的“ 花癫”症随时都有重新发作的可能。他是个长期生活在母亲的训斥甚至打骂之中的人，就在欲望蠢蠢欲动的时候，死去的母亲一次又一次让他的理智恢复了清醒。但就在母亲被粗大的钉子钉入了棺材的那一刻，内心的魔鬼终於彻底得到了解放。他挥舞著道士们作法用的长剑，发狂地追逐著女人，使丧礼差点一团大乱。是弟弟兆军找来了同村的几个小夥，才制服了他，将他用绳子绑了起来，丧礼才得以顺利进行。
兆娟作为村里的一个知识分子，对母亲排场隆重却显得荒诞不经的葬礼感到困惑不安。她发现自己和大姐是完全不同的人。长期守寡的生活，使她更是对未来迷茫不解。他的丈夫在葬礼结束後的第三天，终於赶到了这个他已经离开了十数年的小村。他对自己的儿子红宇很温和，但惟一能做的，就是无言地抚摩一下儿子的头颅。他只呆了两天又走了。兆娟对丈夫的归来就如同母亲的离世一样感到恍惚得不像现实。她甚至想，也许丈夫就不应该回来这一趟。
兆曼在指责弟弟兆军做事荒唐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兆军说出了母亲临终前的话：“ 绝对不要让兆曼参加我的葬礼。”兆曼坐在母亲的新坟前，在虚弱地痛哭了一场後，幽幽地对著坟墓说道：“我恨你！我恨你！”而在此同时，他那个风流不羁的弟弟却早已忘记了丧母之事，他正躲在後山的一片树林里，兴致勃勃地偷窥那些在野湖中裸体沐浴的一群婊子。最後他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却被她们偷走了衣服，呆在水中不知所从。
兆曼让小姐们先行回了城市，几个个性迥异的兄弟姐妹，由於母亲的死亡，终於可以安静地坐在了一起。大哥兆根的“花癫”病好了，又恢复了往昔安详善良、逆来顺受的天性。但这群外表跟善良美丽的天使并无二致的婊子们，却在少年红宇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一向不爱学习的他像变了个人一般刻苦努力，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功，因为在他的心中，已经容不下了这种单调、枯燥和安静，他憧憬的天堂，是热闹的、充满乐趣的。
兆娟对此非常满意，他对大病初愈的大哥兆根说：“红宇现在可懂事了，他说要好好读书，以後到城里去。”大哥恢复了病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连声说：“好！好！” （老秦缩编 沈强插图）
（载於《收获》200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