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

碧子从梦中惊醒了，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打开了电灯坐了起来，刚才梦中父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久久不能离去，他的话语也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边。

是呀！爸爸说得对呀！我呆在日本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呀！父亲去世得太突然，她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家里还有瘫痪在床的学飞在等著她，还有小强在盼她回去。是呀，该走了呀！今天就是归国的期限了！

想到这里，她睡不著了。这几天她只顾父亲的事了，没有时间收拾屋子，屋子里显得特别乱，今后她要回中国去，也不知道谁来这里住?但就是自己走了，也要给后来这个房子里的人留一个乾净、整洁的印象，要收拾收拾，然后早早去荒井律师那里，听说回中国的飞机在傍晚起飞，她估计中午就可以赶到国际奥林匹克纪念中心。

她起来洗了一把脸，然后开始整理和打扫房间，书架、书柜和桌子上都落满了尘土，她洗了一块抹布擦了起来。

她在擦书架的时候，突然一本厚厚的相册，从书架的顶端掉了下来，差点儿没砸到她的头上，她吓了一跳。

她拾起那本厚厚的相册，不禁打开了那精美的丝绸包面的封面。

那里面一张张泛黄的相片唤起了碧子童年的记忆，那里有她们全家在长春时代的合影，爸爸那时是那样英俊，妈妈是那样美丽，两个哥哥健壮而天真，她自己也笑得那样甜美……

那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结满了葡萄，海棠树上也硕果累累，还有那只调皮的猫，正在她的怀里四处张望……

还有一张二郎坐在椅子上，她趴在二郎肩膀上的相片，他们是那么亲密，她的双臂绕著二郎的脖子，二郎握著她的手，阳光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是他们都在开心地笑著……

看到这张相片碧子的泪水又流了出来，难道现在对她如此冷酷的伊藤二郎，就是曾和她那样亲密的小哥哥?岁月粗糙如沙，粗糙了多少美好的情怀，深挚的亲情……

她觉得这个家中，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拿走的东西，但是她决定拿走这本相册，那是一个真空的世界，美好童年，美好的家，美好的亲情在这里静止，泛黄是岁月的凝固剂，它使时间在这里永恒……

碧子按照她和荒井律师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在江户川旁的荒井律师的事务所，在那里等待荒井律师，不一会儿，二郎也来到了律师事务所的客厅。奇怪的是他是和两个穿制服的人一起来的，两个人穿著一身蓝衣服，戴著大盖帽，像是两个警察。

律师事务所的女事务员送来了茶水，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荒井律师走了进来。

荒井律师看见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二郎显得有些尴尬，他支吾了半天，说∶“是是……是我带来了。他们是警备公司的。”

“怎么?难道路上会有什么不安全?”荒井律师奇怪地问。

“不是……不是，是为她带来的。”

“你怕你妹妹不安全?她不是和代表团一起回国吗?”

“不是……不这个意思，是她说她不回中国了，我才……”

“原来是这样！”荒井律师终于听懂了二郎的意思，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