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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名地主始末记
日期: 08年12月1期

刘幸宇

如今这年代,什么都能挂名,好听点的说法叫名誉职务,日语称为名偽偐偂跤驝前一阵子常看到新闻媒体登出某某公司徒有虚名的店长手中毫无实权、连加班费也拿不到的消息,我也曾为世道不公而大发感慨,然而感慨之馀,殊不知我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当了一回挂名地主。

要说我怎么当上挂名地主,话还得从今年春天讲起。樱花盛开时节的一个星期日早晨,我正在客厅吃早饭,一只黄莺欢叫著落在平台栏杆上,我侧耳倾听它婉转动听的歌喉,预感到有什么喜事降临。果然不出所料,上午10时许,手机铃声大作,一瞧显示屏是钓鱼老友饭田来的电话。他寒喧一番后,突然话题一转,兴冲冲地问我想不想当地主,我半信半疑,连忙问明原由。原来他的年迈朋友有一块水田,面积约为300坪,由于后继无人,一直撂荒,与其荒著,不如无偿让别人种点什么,便向饭田提起此事。饭田凡事总拉著我,这次也不例外。他说一个人种不过来,得拉几个人入夥,并说入夥者实质上就是地主,可免费长期使用,绝不收分文。我惊喜过望,当地主可是我人生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殊荣,更何况又是在异国他乡!我又联想到毛泽东的名言与地奋斗其乐无穷,我未多加思索,当即满口答应入夥。

当天下午我随著饭田纠集的一队人马共计5人分别开车来到位于播磨地区的那块地,我瞧了瞧里程表,距我住处约27公里。只见那块地南北走向,共计10垄,土质肥沃。我们勘察一番后,决定每人分两垄耕种,两垄面积约为200平方米。饭田在地头发表了一通演讲,给大家鼓了一番劲,说这块地如侍弄得当将收获颇丰云云。他将早已写好名字的木桩夯入土内,以此划定地界。随后我们来到咖啡店,共议垦荒大计。我们5人中除我于35年前在国内文革时期接受再教育时曾修理地球(文革年代上山下乡城市青年的流行语)以外,其他4人可谓五谷不分。尽管如此,大家仍兴致勃勃,一拍即合,个个摩拳擦掌,有人张罗种红薯,有人吵吵种南瓜,我自恃曾在东北乡下种过大苞米而主张种玉米,其说不一。饭田见大家意见不统一,大腿一拍∶土地归己,各种各的!我们一阵欢呼,都憧憬著秋季硕果累累,为预祝这一良辰美景的到来而以水代酒频频乾杯。就这样,4个日本人加上我一个中国人的国际垦荒队就此诞生。

其后好几天,我为自己在东瀛拥有土地而著实欢喜了一场,还做了一场美梦,梦见我在金秋时节收获了一个巨型南瓜,骑在这个怪物上摄影留念,还上了吉尼斯大全书!

没过几天,饭田来电话说∶地是不要钱,不过得翻地,需租用一台拖拉机,每人得出资5000日元,问我意下如何。我说全权委托,请多关照。看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要当地主多少也得交点学费。三天过后,饭田来电话说地已翻好,万事具备,只欠播种了。我连忙去杂货店买了新型三角锄,又买了玉米种子,还预定了40株茄子、青椒等秧苗,加上已有的锹铲,一切准备妥当,只待黄道吉日,破土大干。

5月黄金周风和日丽,与地奋斗的好时节到了。我兴致勃勃地驾车来到生平首次拥有的那块土地,举目环视周围秧苗吐绿的水田,触景生情,往事齐涌心头。我联想起三十多年前在国内穷乡僻壤插队接受再教育那一不堪回首的年代,还有来日初期打工洋插队的艰苦岁月和其后的人生之路,又目睹眼前这片土地,心中百感交集。我著手备垄、播种,提著锄头走进地里,然而万没料到一脚下去竟泥浆四溅,难以自拔,我用力一抬脚,竟粘掉了我的运动鞋!原来这块地由于是水田,尽管长期风吹日晒,表层已经硬结,但表层10厘米以下全是稀泥。我连忙换上钓鱼用的长筒胶靴,在泥沼中艰难耕作,没过半小时,便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地头,颇有感慨:与地奋斗谈何容易!我歇歇停停又忙活一通,总算播下200多粒玉米种子,栽下40株蔬菜秧苗。

6月,我又抽空专程去了两次,在烈日下间苗、除草、浇水,每次都是挥汗如雨,筋疲力尽。其后由于琐事缠身,我一直没能抽空去照看那块地。过了一个月,饭田打来电话,通报那块地秧苗长势。他说由于最近大家未去侍弄,下了几场雨,杂草倒是长势良好,已超过秧苗,都快没脚脖子了,语气中带著几分责怪。又说需要合夥买一台割草机,以清除四周地头的杂草,每人得出资3000日元,还半开玩笑地吓唬说如都不去除草,就只好用割草机一律来个剃光头云云。看来不去侍弄的不止我一人,还得再交点学费,好事多磨,还是任他去吧。我答应出资,并说有空一定去锄草。又过了两个星期,一同入夥的木下见到我报喜道:你种的茄子结了好几十个,长得不小,得去收摘啦!玉米苗长势也不坏。接著他又报起忧来∶地里杂草丛生,还煞有介事地警告我∶如再不去侍弄,秋天将颗粒无收。闻此我颇有进退维谷之感,最近事情太多,想去实在脱不开身,不去吧又对不起那些好心拉我入夥的朋友。我总惦记著那块地,在寝食不安中又过了一个月。

8月中旬,我在去德岛摄影的途中跟朋友伊东聊起那块地的事,他大笑我是个挂名地主,说往返50多公里种那块地,根本不现实,也得不偿失。他说搞园艺、种点菜倒是好事,但也只能是在骑自行车可往返的几公里范围内,而且每隔半个月得去侍弄。他还幽默地封我为在日外国人名誉地主,搞得我哭笑不得。他的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算计了一番,现在油价飙升,开车往返一次汽油加高速公路费要1000多日元,需一个多小时,更何况我每天要上班,节假日还要和朋友们开车去摄影、登山、钓鱼,哪能常来侍弄这块地?我又想起三十多年前在农村接受再教育时村里人常说的农家俗话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还有夏天需三铲三这些农业术语,看来我真是欠考虑,一时大脑发热加入了这个垦荒队,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我既然当上地主也只能硬著头皮挺下去了,头一年入夥就吵吵散夥实在张不开嘴。我既没时间又无精力再去汗滴禾下土,乾脆横下心听天由命了。

9月上旬,我好歹挤出时间在开车旅游归途中拐到那块地的地头,眼前的一幕是我和另外两个入夥者经营的那6垄地一片荒芜,杂草没膝,玉米苗已难以辨认,那几十个茄子也瘪成了茄子乾儿……我知道已回天无术,扫兴而归。

10月上旬,老友饭田终于又来了电话,他照例寒喧一番后,问我明年那块地如何打算,并说确实离住处太远,如不行别勉强,就打算另寻明主了。我闻此正中下怀,忙说全权委托,尚请多关照,就此退出了国际垦荒队,结束了挂名地主的短暂生涯。

尽管这一生涯短暂,而且既交了学费又颗粒无收,但这一经历对我来说还是大有收获、启迪。首先,三次田间耕作使我忆苦思甜,回想起文革期间那一坎坷的人生经历,备感当今人生是何等美好;同时,又使我重温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一古人教诲,愈发珍惜当今劳动成果;而且,我在农田亲手操作了旱涝保收的水利灌溉设施,在异国他乡实实在在地与地奋斗了一场,这更是一辈子难得的体验。一句话:这个有得有失的挂名地主,还是值得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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