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美军基地的大门口里等待青女士,她有这里的出入证。旁边有几个老外跟我一样,听著ipod在等人。
年轻的时候,哪儿听过ipod!老了还赶时髦。我不厌其烦地把抒情老歌下载到mp3,然后一个歌一个歌地接著听。在去年之前,我没有听音乐的习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闲情,我得为生活而挣扎。已经有多少年没听音乐了?直到有人教我唱歌都跟不上调。太座贬我:“你天生的五音不全。”
改变我听音乐的习惯是一位绰号叫局长的同志。他唱得那叫好!胸音流畅,有腔有韵,音律优美,就像老舍说的那样“板是板,眼是眼。”
于是,我赶著时髦听起了歌,从电脑上下载中国老歌,现在手上这容量有10GB的iPod便成为我最近听音乐的惟一来源,因为家里音响不让听。过了约定时间15分钟,青女士还没下来,哈迪(Francoise Hardy)充满磁性世故的声音嫣然唱起:
“你可知道我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Savais-tuquejesuisCeluiquetuveux)
这是太座随手存在这里的歌。这位法国老女人的声音在耳机的时空巧合下,挺吸引我,还没听完,这时青女士来了,我便按下停止键,跟她一起去法式餐厅吃饭。法式餐厅是这里有名的馆子,风格挥霍,菜肴昂贵而且难吃,却符合当下的时尚观念。
在昏暗的,烛光映照的法式餐厅里,黑人侍者轻盈,殷勤地上菜,隔著一瓶加利福尼亚红酒,两个幽雅性感的女人坐在我对面。
青女士、女博士,我在旁边算绿叶衬红花,三人凑成一桌。二位女士谈兴颇佳,从京城置产到百货店购物,我在旁边毫无置喙馀地。最后她们毫无悬念地谈到对象问题。女博士抱怨说:“没有对象,好男人难找,我都三十五了,还没有朋友,事业也做到这个份上了,找来找去只是累了我自己,你们说是不是?我要的人在哪儿?”
于是我打趣她:凡是嫁不出去的都是美女,最后没准还得插在牛粪上。
她笑得花枝乱颤,说您真幽默,我一定要找个和您一样幽默的男人。
晕!
想想我那个青春时代,女人们确实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这并不意味著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低,那时的男人女人们也爱得死去活来,不比今天逊色。可我当年是色情白痴,坚守著所谓的贫下中农对工人阶级,做了封建婚姻的牺牲品。说起当年的纯真来,淡淡地就像嘲笑穿开裆裤的孩子玩过家家。
我对面的青女士似乎离我那个年代很遥远,其实她只比我少了十几岁。我叫她理事长,那是她的职务名。她喜欢我叫她的名字,说这比俗气的职务名好听。她是我工作上交往的第一个日本籍中国裔的美国女人,也是我愿意大老远跑过去与她见面的女人。
她说:你很坏。
是吗?我都到这年纪才发现自己具备坏男人的一点点条件,虽然晚了些,总比一辈子不能认识自己好。
做好男人是注定亏本的。女人总抱怨好男人都已经结婚了,事实上真正让女人迷恋的都是坏男人,如果女人迷恋上好男人,只有两种可能:好男人是伪装的,或者女人是个理智超过感情的精明的投资者,这种女人不能给你真正的激情。好男人是爱情的匮乏者,和老处女一个档次。
“外国人行吗?我认识个美国大使馆官员,热爱中国文化,还单身呢!”青女士对女博士说,她丈夫是美国人,圈子里美国人多。
“海归怎么样?有个朋友回中国了,在名牌大学当教授,一表人才。”我多了一句嘴。
“海归?那可要确定他是不是裸归呢!”青女士说。
青女士的一句话让大家都蒙了,啥叫裸归?知道裸奔,难道不成是裸露著身体回国?
青女士笑著回答:“怎么连裸归都没听过?你们不知道现在出国的人多了,有钱什么学位都可以买,哪像以前那么拔尖,真材实料。现在好多人出国兜了一圈,什么也没学到,什么也没赚到,光溜溜的回来,你说这不叫裸归,叫啥?”
大家让青女士的直率逗得笑声不断,大家开心地结束了晚餐。
回家的路上,我继续听著我的iPod,刚才暂停的哈迪又唱起来:
“我越等越不耐烦/要到哪天才能成为情人/有时承诺有时撒谎/可千万别插在牛粪上”
(Jemelanguis/Serai—jeunjour Unamant/Jureparparfoisetparfoisment)
同样的歌词,配上解释著裸归的青女士模样,顿时充满了巧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