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草青青渭水流,子牙曾此独垂钩。当时未入飞熊兆,几向斜阳叹白头。”唐人胡曾的一首《咏渭滨》点明了飞熊入梦、太公出世这一典故。据史载,文王率儿子带兵打猎途经渭水,见一皓首苍髯、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持竿傍溪,以无饵直钩,高悬水面,钓渭水之鱼。文王与老者,一经搭话,一拍即合,由此,成就了姜尚封候拜相割地为王之千古功勋,开周朝八百年天下之伟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经典名句,源出于此。
然则,细思尚父怀八十年经天纬地之绝才,驱鬼驭神之玄机,而在渭水空钓岁月,不要说精明如那口宅 杨戬等辈不信,即使蠢若申公豹赵公明之流亦会怀疑其反革命动机。由此可见,钓者之意,原不在鱼。封神之后的结果,也足证前人推测不虚,文王赚到了八百年锦绣江山,而姜尚亦赢了个西周开国第一功臣,齐国开国之始祖的美号, 名利双收。太公钓鱼,实乃钓“官”也!武吉有《姜太公钓鱼台》诗一首,可谓一语中的:“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不为金鳞设,只钓王与候。”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读此诗,一幅绝美的冰河莽莽、雪花纷飞的孤舟江上垂钓图,彷佛已跃然眼前。以现代人之眼光看来,美归美,可此老翁不是傻子也是疯子,否则不会干此蠢事。但细查柳氏病史,偏又精神正常。由此也看得出,那就是柳宗元在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雪中垂钓,当是意不在鱼,专为钓“雪”而来也。
时至今日,官员垂钓,业已蔚然成风。周末休日,动辄前呼后拥,驱公交车至郊外几十里的鱼塘,然后,用一流的进口钓具配合三流的钓艺,钓上几十上百斤的各种美味傻鱼,再吃上一顿鱼塘经营者精心准备的鱼宴后,才带上沉甸甸的鱼篓,呼哨而去。既附庸了风雅又招摇了权力。此类钓者,与其说是钓鱼倒不如说其是钓“ 派”更准确些。殊不知,他们津津于“ 钓派”之乐中的同时,鱼塘老板们早已用肥美的鱼做饵,把他们稳稳的钓入自己的囊中了,那则又属于行贿者们钓“ 腐败”了。
而在日本,正如在日华人所知道的那样,日本人钓鱼大都是开着自家用车,带上可口的便当、冰镇啤酒和下酒小菜,或去河川溪流,或去大海,然后使用精致的钓具,沉浸在钓鱼的乐趣之中。钓上一条,要么马上放生、要么放入鱼篓中沉入水底,等到夕阳西下,再将担惊受怕了一天的鱼儿统统放生掉,然后心满意足的收竿回家。对于只要是喘气的那就什么都吃的国人,看到日本人此种钓法,大都大摇其头,认为日人简直就是怪物、傻蛋,岂不知,富足的日本钓者早已修炼到了妄念俱无的山村长者的淡泊身外物之境界。此种钓法,确切地称应属钓“闲”了。不用“钓闲”来形容国人善钓者,那是因为国人钓者尚还达不到钓鱼而不食之的为钓而钓之境界也。
再三思之,只有一种钓者,即穷乡僻壤不毛之地的钓鱼人,在有朋自远方来或逢年过节时,方才放下繁重的农活,找出布满灰尘的简单钓具,然后郑重其事的花上半日时间在河边溪旁,郑重其事的钓上几尾活蹦鲜跳的鱼儿,再郑重其事的命令老婆用大锅精烹细调一番,用以招待客人或全家人打牙祭。这才符合自远古以来人类打鱼捞鱼钓鱼,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吃鱼”的基本理念。也只有此种钓法,方才应该称作钓“鱼。”
钓官、钓派也罢,钓雪、钓闲也好,目的各异,结果却相同,就是可怜的被钓者的“ 鱼权”是不会被人类所尊重的。庄子曾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此言若改为:“庄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不知妥否?愿与闲者共鸣。
钓 者 百 象 / 万景路
日期:
04年11月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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