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九十三

○ 张 石

学飞接过信一看，是碧子从日本寄来的信。淡蓝色的信封四边围著红色的色条，蓝色的邮票上写著“日本邮政”四个字，一只银鹤在邮票上展开双翅，似乎要飞向远方淡蓝色的湖泊。

学飞很激动，好久没有接触碧子的气息了，真想念她呀。

“是秀兰姐的信吧？慢慢地读吧，我走了。”

自行车的铃声渐渐远去，学飞的手有点颤了，多少年了，一直也没有离开过碧子，真有“一日三秋”的感觉呀。

学飞看完碧子的信，默默地放下了。他把枕头拽了过来，躺了下来。沉思了好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真是一个废物呀，我真拖累人呀。”

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碧子现在多难啊!孤苦零丁的父亲重病在床没人照顾，惜别了三十多年的女儿回去了，却不能长久地在他身边。

那个老人就是伊藤叔嘛!在小的时候，伊藤叔像疼爱碧子一样疼爱过自己，那是一个多么慈祥的人。那时父亲因为大同公园打死日本人狼狗的事，被迫出走，是伊藤叔常来送米送钱，问寒问暖，帮助自己的一家渡过了难关呀!

学飞的耳边回响著碧子信上的话∶“我到他老人家病入膏肓，也没有尽一点做女儿的责任，看著他衰弱而充满了依恋的目光，我的心里真的难过极了，学飞，帮帮我，给我出个主意。”

学飞突然坐了起来，他挣扎著站起来，可是他听到“咕咚”的一声响，自己沉重地摔倒在炕上，他趴在炕上好久不动，过了一会儿，泪水竟然流了出来。

“我真没用!我真没用!”他不断重复著这句话。他多想去帮助碧子，帮助碧子去照顾伊藤叔，或者乾脆把老人家接到中国来，为老人家养老送终。

可是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不仅不能帮助碧子，还要拖累碧子，要是真把伊藤叔接来，碧子一个人照顾两个瘫痪在床的人，那不是要把她累死吗？现在自己也正在让碧子牵肠挂肚，让她无法为病入膏肓的父亲尽孝，你说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学飞听到炕的下面一阵轻轻的呜咽般的声音，他抬起头看了一下，原来是他家的小黄狗“阿黄”走了进来，那是房东李大爷家“大灰”的后代，可究竟是第几代的孙儿，谁也记不清了。学飞看著把头放在炕沿上的的阿黄，不由得吃了一惊：上几天还溜圆滚壮的阿黄，现在怎么变得这样瘦啊？那油亮的皮毛也显得乾枯无光，杂乱不堪。

“是啊，阿黄怎么能不瘦呢？”学飞自言自语地说。

在文才他们夫妇在的时候，他们照顾他人，有时会想起来喂阿黄，这几天文才媳妇被人家逼著去流产，他们心神不宁，可能也忘了喂阿黄了吧？

学飞伸出手来抚摸著阿黄的头，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