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一百八十七

张  石

　　伊藤二郎走到了碧子所坐的桌子前，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嘴唇在抽搐，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个已经进入老境的女人，就是自己那美丽而纯真的小妹妹，他曾牵著她的手，奔跑在新京(长春)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只蝈蝈在洒满露水的草丛中鸣叫，他轻轻地捂住小妹妹正在唱歌的嘴，放轻脚步……他扑到了一个浑身落满露水的豆绿色的蝈蝈，阳光在豆绿色的露水上闪烁著金色的光晕，小妹妹跳跃著跑到他的跟前，乌黑的小辫儿轻轻地摇晃著抽打在他的手上，他的手背似乎还能还能残存著那麻酥酥的感觉……

　　“你是……哥哥你……真的是哥哥吗？”

　　碧子把颤抖的手伸了过去。

　　伊藤二郎用自己黑瘦的手抓住了碧子的手，他哽咽著说∶

　　“是的，碧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就是碧子，我是你哥哥，我是你哥哥呀，我就是你哥哥二郎呀!”

　　兄妹俩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阻隔他们那顽石般漫长而锈迹斑斑的岁月在他们滚烫的泪水中融化成一阵唏嘘与沉默。

　　“坐下吧，碧子，我们坐下来谈吧，坐下来吧。”

　　兄妹俩在咖啡店里谈了好久，碧子告诉了哥哥自己在和他们离别后的经历，也告诉了他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

　　伊藤二郎听了后又是一阵唏嘘和流泪。他点著一根烟抽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

　　“碧子呀，你得原谅我呀!我不是不顾爸爸呀，实在是我的工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呀，爸爸需要人照顾，可我那里30多个工人眼望著我要吃饭呀!可是现在我连进原材料的钱都没有呀，我每天去找银行贷款，可是人家知道我这个样子，谁肯借给我呀？”

　　烟雾漫卷在二郎黑瘦的脸上，化作一片惨淡的愁云，在二郎白发苍苍的头顶徘徊。

　　“我是可以留下来照顾父亲一些日子的，可是不能时间太长，因为家里也有病人。但是……如果我们全家能一起回来，事情就好办些……唉，我是这样说，可还没有和学飞商量。不过我听人家说，我要在日本长时间住下去，还要你来做保证人的。”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