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手里捏着几张纸币，打着酒嗝走下木楼。他从坐在院子里的瞎眼老女人身边经过时，手悄悄地探进她的衣襟，又捏出了一张钞票。钱福的动作被木楼窗影处的年轻女人瓦儿看了个一清二楚。刚才就在自己洗脚的时候，钱福就将那只脏兮兮的手伸进了她的褂子里，摸了几下她的乳房，然后从衣袋里捏出了几张纸币。瓦儿知道，男人钱福又要打麻将去了。他整天喝呀赌呀的，这些行为已经令她和瞎眼的婆婆习惯了。
　　瓦儿穿了件宽松的浅绿色褂子和青灰色的裤子，都是绸布面料。瓦儿知道这两块面料都是隔壁开绸布店的老宋偷偷送给她的。当她相中后，老宋执意不要钱，说邻里邻居的，瓦儿你就先赊着，等手头宽余了再给也不迟。老宋给瓦儿递布料的时候，手就顺势碰了一下瓦儿的奶子。老宋的婆娘病死了，他有些想女人。但他无论如何讨好瓦儿，瓦儿都无动于衷，因为瓦儿觉得自己已经委身给一个男人了，心思就无法再在老宋身上。瓦儿所说的委身于一个男人，并不是指她的丈夫钱福，而是在镇上当干部的王税务。几个月前，瓦儿为本家弟媳开洗衣店的事去找远亲王税务，没几天就批下来了。瓦儿去取手续时，被喝了酒的王税务一把就抱住了，任凭她怎样挣扎也没能逃脱……其实即便没有被王税务强行占了身子，瓦儿的心思也不在老宋身上，而是在小叔子钱坤身上。钱坤是个清秀而满身书卷气的男孩，当年别人给瓦儿介绍对象时，瓦儿就是误将走在一起的哥两儿弄混了才同意嫁入钱家的。她原来一直在内心里期待着和小叔子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但有一次王税务在家里纠缠自己时，恰好被钱坤撞见了。从那以后，钱坤就搬到外面打渔去了，瓦儿也觉得自己不配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钱坤来南水河打渔已经一年多了。他的勤快好学使他深受众人欢迎，大家都诚心教他，很快钱坤就成了渔亮子上的得力干将。除了打渔，到镇上去卖鱼的事也非他莫属。他骑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两三个小时后到达镇上，卖完鱼后，找一个小酒馆吃顿饭，然后再返回。时间长了，他便认识了春来酒家唯一的女服务员小英。起初两人以兄妹相称，但一起看过一次电影后，钱坤便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初恋。他了解到小英因为有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所以只好辍学来镇上打工。
　　一天夜里，瓦儿上到楼顶平台，刚想拉门环时，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手从褂子中伸进来，一下子就摸到了她的奶子上。瓦儿以为是丈夫钱福赌输了钱回来了，刚要骂，那人却在耳边说：“ 是我，老宋！给你送香水来了。”瓦儿再三恳求都无济于事，便说：“ 钱福很快就回来了。他这两天老输钱，脾气大着呢。”果然将老宋吓走了。后半夜丈夫回来了。他大概赢了钱，显得兴致很高。他试图和瓦儿亲热一下，但再怎么折腾，裆下那根东西却硬不起来。钱福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年多光景了，不知怎么的，他做这事忽然间就不行了。就在瓦儿联系了中医，打算为丈夫治病的时候，钱福却在赌博时和人发生口角，用酒瓶将另外一名赌客砸成了重伤。他被判了16年徒刑。入狱不久，他在试图跟着别人越狱时，却一不小心摔死了。瓦儿和小叔子钱坤处理完后事，钱坤说：“嫂子，我哥不在了，你再另找个人改嫁吧。娘有我哩，你不用操心。”没想到瓦儿却红着眼睛说：“ 我生是钱家的人，死是钱家的鬼。我要一直照顾善良的婆婆。”
　　处理完哥哥的后事后，钱坤直接去镇上找小英。但令他意外的是，酒家老板说小英辞职了。钱坤找到小英家里，才知道小英到县城的一家洗浴中心去打工了。钱坤在一个包间里终于和已经是按摩女的小英见了面。小英说为了给父亲攒做手术的钱，自己已经变得不干?袅耍?们?に懒巳⑺?男摹＜??げ恍牛?∮⒕尤坏泵嫱训袅艘路?担骸 你要我一次吧，我不收你的钱，也算是我对你的报答。”钱坤流了泪，他说：“ 你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这样混下去呀。”然后抓起小英扔在一边的褂子给她盖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钱坤拿着打渔赚来的钱回了家。家里那间门面房被退租了，他打算在那里开一家药铺。瓦儿知道小叔子这次真的不走了，兴奋得不知道为他做点什么好。夜深了，钱坤一人还坐在院子里喝茶，他想起了和小英接吻的情景，想起了她脱光衣服躺在自己面前的情景，恍惚得像做梦一样……当钱坤打算去睡觉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嫂子瓦儿仍在窗前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虽然黑天里他看不见嫂子的眼神，但他知道瓦儿一定像过去那样，深情而哀怨地凝视着自己。
　　钱坤的心里忽然热了起来……
（田夫）载于《十月》2004年第5期
（沈强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