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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乡的沙漠 / ---巴丹吉林 / □ 小林
日期: 03年06月3期
  内蒙古是我幼年玩耍的地方,留下像《城南旧事》中的少年那淡淡的惆怅,那里是我抛洒过青春时的血汗,留下二十五年岁月印痕的故乡。真正故乡是哪里连我自己都说不好,所以把内蒙古当做我的故乡,也不为过也。
  内蒙古可以说是草原、沙漠之乡,而中国的第二大沙漠——巴丹吉林就位於内蒙古西部阿拉善盟境内,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沙漠。
  公元七三七年,时任监察御史的唐朝著名诗人王维,奉命从长安出使居延,即今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宣慰守边将士途经这里,留下那首千古传颂,覆盖面很广的沙漠绝唱:“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从地图上看,长安到居延,必经过的一片沙漠就是巴丹吉林。然而它不像大多被文人墨客吟咏过的地方那堋走运。名作没有为它带来应有的知名度。连我这样在它身边生活了四分之一世纪的人,都不曾听说它与王维的这段历史渊源。直到看了《土尔扈特蒙古部回归祖国史话》,才知道一千多年前王维诗里写的“大漠”就是巴丹吉林!
  称巴丹吉林为“ 大漠”,最恰如其分了。它广袤、浩瀚,有两个浙江省大。大漠北部与蒙古人民共和国南戈壁省接壤,是王维多次描写过的白草连天、一望无№的沙碛,平坦得像风平浪静的大海。纵目望去,浩渺的苍穹、辽阔的荒原,一抹远在天边、毫无起伏的地平线,全呈横线状,致使一块小小的突出在路边的里程碑,都显得格外醒目、高大。难怪王维对静静地直立在空中的烟柱,如此敏感,进而奇想忽发,运用最简单的几何图形,点(落日)、线(孤烟、长河)、面(大漠)的对比组合,将难以言说的大自然荒凉美和沧桑感,表达得如此到位、鲜活而又富有情趣。
  我在内蒙古生活期间,跑过几个沙漠:腾格里、毛乌素,但都不如巴丹吉林景色神奇壮丽。北部红戈壁,茫茫沙碛上,密密麻麻覆盖著一层血红金呈亮的砾砺石,绵延数百里,宛若地球表面 著无边无涯的大红地毯。那天,车过红戈壁正是黄昏时分。巨大的落日,犹如座金碧辉煌的宫门拱起在天边,汽车正对著它疾驰过去。头上是旌旗般飘舞的满天彩霞,脚下大红地毯在夕照中华光闪 。天上地下,交相辉映。那恢宏场面,那浩荡气象,以及涌上心头的那份庄重和神圣,比走在迎宾礼那条狭小的红地毯上,不知气派多少!
  王维当年来这里慰问守边将士,是唐军跟吐蕃交战中取得了重大胜利。巴丹吉林由於战略地位重要,远控漠北,近屏丝绸之路,历史上成为兵家争夺的战场。汉武帝时,中原汉民族与当时统一北方二十四部落的强大匈奴贵族,在这一带就有过八次重大战役。每次双方投入兵力,包括後勤支援,都在五十万人以上。一无遮拦的地形,使参战将士极少有逃脱可能,双方常常拼杀到最後一人。战後的沙丘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景象极为惨烈。汉代名将李陵,就是在这片他祖父“ 飞将军”李广威名远扬的地方全军覆灭,他的被俘曾轰动了当时朝野。
   如今这多少历史兴亡事、这民族间恩恩怨怨、这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将军白发征夫泪、多少春 梦里人,都风流云散,付与了沉沉黄沙。空留下一座座废弃的城池,荒芜的亭 、破败的烽燧和风蚀斑 的烽火台,在吸引著一批批中外学者远涉重洋,来这里寻找人类文明的碎片。众多的古迹、瑰丽的风光,使这千古荒漠成了一片历史积淀极为浓厚的文化沃土!
  然而最震撼我的,还是闻名中外的黑城的毁灭。黑城蒙语叫“ 哈日浩特”,坐落在达来呼布附近,当年是威震半个中国的西夏王国军事重镇。十三世纪,马可.波罗曾到过这里,在他那本享誉寰球的游记中有关於哈日浩特的记载,成为名震一时的瀚海孤城。可是这繁华的城池,连同它的居民,像秘鲁印第安人都城丘备丘和洪都拉斯古玛雅人城市科潘一样,突然间从地图上神秘地消失了,变成一座毫无人迹的死城。当年上万居民,弃城他去,究竟到哪里去了?什堋原因?史书无一字记载,也无人知晓。如今,哈日浩特已成为巴丹吉林沙漠中一座旅游古城。黄沙漫过它高耸坚实的城墙,壅塞了东、西两座城门。昔日闹市,一片废墟。只西北隅上两座雄伟的白塔,完好如初,像两个劫後馀生的幸存者,相依为命地在风沙中屹立了几个世纪,至今还向茫茫黄沙为自己家园的被毁讨个“说法”。
  告别巴丹吉林沙漠,心中喜忧参半;蓦地回首,远方晴空下,白茫茫一片浩渺大漠。
  同行者中发出一声欢叫:“啊!海市蜃楼!”
  巴丹吉林的海市蜃楼,你像大漠发自心底的一次充满激情的抒怀,是在追忆逝去青春,还是在憧憬自己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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