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石
1972年,中日邦交实现了正常化,但是正处在文化大革命中的中国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林彪“九.一三”事件后,本来先是开展了批林整风运动,批极“左”,批假 “左”真右,但是不久就马上变成了“批林批孔”,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发表什么《孔子——顽固地维护奴隶制的思想家》、《儒家和儒家的反动思想》等莫名其妙的文章,收音机里也天天在骂孔子,将孔子叫成“孔老二”,让人觉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但是日本这个国家,已经在人们的心中有了新的意义,她不再只是电影里烧杀抢淫、万恶不赦的侵略者的代名词。在收音机里,常常能听到日本来访者的名字,就是在学飞家所在的偏僻小山村,也可以看到有许多运粮的卡车已经不是又笨重、运载量又小的墨绿色的“解放”,而是天蓝色的,车身又长跑得又快的“日野”,在乡村烟尘滚滚的乡村土道上“鹤立鸡群”。
中学语文课本也出现了叫作“回忆在日本的日子”的课文,描写中国乒乓球队在名古屋时和日本人民的友情,讲旅店的服务员如何热情,向中国乒乓球队员们要毛主席像章等。
在学校操场里放映的露天电影里,也出现了日本“大相扑”的镜头,在中国人看来很刺激,特别是对女人来说,从来没看到过赤身裸体到如此程度的男子,她们在夜幕下的操场上又兴奋又害羞,手掌上浸出了汗水而又对银幕上肥硕无比的日本男子目不转睛。
学飞家里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小强发现妈妈对一切有关日本的事情都特别敏感,收音机一有有关日本的消息妈妈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全神贯注地一直听到完,看到街上停著的“日野”车也会立刻驻足,对“日野”车从里到外看个遍。有时还会伸出手来摸一摸车窗的玻璃。
爸爸学飞仍然没有医好在红卫兵的铁棍下留下的伤病,还是在妈妈的精心照顾下过著无法站立与行走的生活。他健壮的身材在渐渐枯萎,他黑红的面庞日益变得灰黑,皱纹也开始在脸上纵横。
小强似乎也发现,每当妈妈放下手中的活计,聚精会神地听收音机里有关日本的广播时,爸爸的脸上总是掠过一丝不安,他看著妈妈时目光似乎十分困惑。
那时的日本,虽然像透进密闭的房屋的星星点点的阳光,时而在中国人的心中奇妙地闪烁一下,但是她仍然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不可望更不可及。在那时的中国人的心中,去外国,那是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的,那是和“投敌叛国”等足以使生命在乌黑的枪口下永不复返的恐惧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转眼间,历史的时针指向了1976年,对中国来人说,这是一个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事情的一年。
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满街飘白花,泪水涨海潮,中国人似乎丧失了惟一的脆弱的寄托,绝望地游移在黑纱那滞重而冰冷的波浪中。
(未完待续 沈强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