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裁缝的铺子开在刘湾镇东市街中部，是本镇的黄金地段。铺子很小，分里外两间。外间做裁缝店面和作坊，里面则是仅有
蔡哑子是清洁所的工人，负责每天早上收集镇上各家摆在门前的马桶，中午前再把刷乾净的马桶重新摆到各家门口。他工作认真，细致周到，深得人们信赖。金裁缝是市街上惟一没有马桶的住户，这让蔡哑子暗地里对他颇有意见。为了给儿子相亲，蔡妈妈决定给他做一条新裤子，但蔡哑子却死活不愿意去金裁缝的店里量身体。好在金裁缝手艺精湛，光靠目测便给蔡哑子做了一条十分合体的裤子。蔡妈妈知道儿子对老金有意见，便骗他说是找别的裁缝做下的。蔡哑子穿著笔挺的新裤子去相亲了。媒人给他介绍的对象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姑娘，名叫方哑子。蔡哑子和方哑子一见如故，很快就用手语聊上了。方哑子打手势说蔡哑子的新裤子很好，打听是哪个巧手裁缝做下的，自己也想去做件衣裳。蔡妈妈立即应承下来，找个日子背过蔡哑子将姑娘带到了金裁缝的铺子里。她们两人进去时，正碰见王阿姨在试新衣服。这件衣服是金裁缝按《上海时装》上的式样剪裁的，新颖时髦，让方哑子立即就动了心，决定照著这个样子做上一件。在随后的几天里，对新衣服怀著急切盼望的方哑子不远数十里，每天从乡下步行去金裁缝的铺子里，看衣服做到了什么程度……当蔡哑子知道女朋友身上这件漂亮的衣服出自金裁缝之手后，愤怒中和方哑子发生了争吵。方哑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一气之下就和蔡哑子分手了。蔡哑子将这笔账也算在了金裁缝的头上，心里对他愈加仇恨了。
烫了头发的王阿姨穿著新衣服去逛上海时，竟碰巧遇上了来买布料的金裁缝。于是王阿姨请金裁缝吃了碗大馄饨和一客生煎包子，两人搭伴回了刘湾镇。王阿姨的丈夫朱山因为王阿姨多年不能生育，早就和别的女人私下好上了。这次，他藉口王阿姨跑到上海去和金裁缝约会，终于提出了离婚。金裁缝觉得事由己起，有些过意不去，便杀了母鸡大花，备下一桌便饭请王阿姨来吃。两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气氛有些尴尬。正在这时，方哑子却找到了店里。她一进门就扑通跪了下来，表示要拜师学艺。金裁缝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王阿姨说：“我看你收个徒弟也好，一来你的手艺有了传人，二来你的生活也有人帮衬了。”金裁缝于是便混混沌沌地接受了王阿姨的建议，收下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徒弟。两个女人将店铺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并把卧室里的鸡棚搬到了院后的自留地里。当天晚上，金裁缝就看见母鸡小白淹死在了水田里。离婚后的王阿姨一个人经营切面店有点力不从心，便去求蔡妈妈，希望蔡哑子能抽空来店里帮忙送面。看在酬劳不错的份上，蔡妈妈没有跟儿子商量就答应了。蔡哑子做事认真，很快就深得王阿姨的欢喜，对他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几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女人真正疼爱的蔡哑子不经意间发现，其实王阿姨不但温柔细腻，而且根本就不像自己过去感觉得那样老……
金裁缝和方哑子要结婚了，他最终决定不办酒席，不发喜糖，只是请恩人王阿姨和师傅秦老裁缝到家里来吃顿饭。日子定下后，金裁缝去请王阿姨。没想到王阿姨笑吟吟地说：“好啊，我会和蔡哑子一道来的。”请客当日的最后一道菜，是一道清炖母鸡汤。汤锅里的鸡看起来很肥壮，但吃起来却感觉肉质有些老。金裁缝说：“这是二黑，生了两年蛋，肉是老了点，汤还是很有营养的。”
结婚后的金裁缝，就再也没有养过母鸡了。（长心）
载于《小说界》200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