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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钱 / □ 宋剑挺
日期: 04年06月3期 评分: 0.00/1
  关二生和梅叶两口子是从河南来这个位于山窝里的窑厂打工的。之前,他听别人说,这个厂虽然处地偏僻,但效益还可以,一年下来,挣上几千块,绝对没啥问题。但两口子跟随着刘老板来到他们即将栖身的那孔土窑时,一下子傻了眼:这孔小土窑惟一的一个土炕上,已经有了两卷铺盖。工头老刘看着他们迷惑的眼神,不屑地说:“没错,这张炕上是得住包括你们在内的三家人。周围都是山,到哪里找房去?先将就着吧。”
  太阳一落山,窑厂收工了。先后回到窑洞来的另外两家,分别是四川人刘干家两口字和安徽人王民两口子。虽然大家嘴上都说,巴掌大点地方,三家六口人怎么睡呀,但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地睡下了。关二生一宿几乎没睡着,他看着刘干家黑瘦的胳膊搭在媳妇的身上,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第一天干活,关二生和梅叶共拉了一万五千块砖坯,算一算可得四十五块钱,两人心里塌实了很多。晚上,三家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以后挣了钱的打算。关二生见大家心情都不错,便说这样住太不方便,最好三家之间能隔起来。大家都说好,便让三个女人到工地上去找了些蛇皮袋,缝在一起将三家的睡铺隔了起来。蛇皮袋硬邦邦的,晚上哪对夫妻要是忍不住想做点夫妻之事,就哗哗地响个不停。虽然响声令人尴尬,但总比没有隔挡强多了。
  苦熬一个月,到了该结工钱的时候了,但窑厂似乎忘了这码事。关二生和一批民工找到了工头老刘。老刘说:“你们也知道,我不是老板,说白了,也是打工仔。说实话,现在我也没钱花,正好趁这个机会,我给老板说说。”工头当时就让记工的老头给他们每人算了账,关二生两口子挣了四百九十三元。这虽然离买彩电的钱还遥遥无期,但想想一个月受的苦总算要变成钱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但第二天他去领钱时,老刘却只给了他九十三元,外加两个麻钱。老刘说:“ 厂里现在没钱,一个麻钱代表二百元,等有钱了,再用麻钱来换。”尽管大家都不满,但却没有办法,只好拿着零头和几枚麻钱走开了。
  第一窑砖烧好了,工头老刘说:“从窑里出一块砖一分钱。”大家都抱怨老刘太黑,说别的地方出一块都是三四分,他咋能只给一分呢。但由于出砖结算现钱,而且是晚上加班,要是身体挺得住,并不耽误第二天出工挣钱,所以动心的人不在少数。同窑的刘干家和王民都去了,关二生躺不住,便也到窑上出砖挣外快去了……这天夜里,梅叶心疼男人,让关二生休息一个晚上。也就在这天夜里,忽然下起的秋雨将砖窑浇塌了,刘干家被砸死在了砖窑里。
  每一个月到发工钱的时候,都是只发零头,整钱依旧是用麻钱代替。到后来,心灰意冷的关二生都懒得再去跟刘工头磨嘴皮子了。深秋的一天,极度疲惫的关二生干活时摔了一交,被诊断为小腿骨断裂。在镇上做过正骨手术后,按说应该在诊所住上几天,但由于怕花钱,关二生坚决回到了窑厂……这年十月,窑厂的砖没能及时卖出,形成了大量的积压,窑厂暂时停工了。关二生的腿伤仍不见轻,虽整日闲着,还是钻心地疼。关二生打算回家了。他和梅叶将麻钱拿了出来,一枚一枚地数起来。一共十三个麻钱,每个麻钱二百元,也就是说总共二千六百元,这是一年的工钱。晚上,关二生拄着木棍,由梅叶扶着去找工头老刘。尽管好话说了一箩筐,老刘却还是那句话:“这些麻钱我没有权力给你换成钱,只有老板有这个权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几乎天天往工头老刘的屋里跑,他们哀求甚至下跪的结果,却仍然是没有要到一分钱。
  关二生和梅叶要走了。关二生把袄襟解开,用剪刀剪开一道小缝,将十三个麻钱一一塞了进去。王民说:“可别丢了,丢一块等于丢了二百块哩。”关二生轻蔑地笑了笑说:“我对这些麻钱也不抱太大的希望,随它便吧。”王民又说:“老刘说明年兑咱就等着他,到明年要是再不兑,咱就叫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关二生和梅叶计划夜间赶到村子,因为他瘸着腿,不愿意让邻居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但是倒了几趟车,到村子的时候却是白天。关二生把拄的木棍扔掉了。梅叶说:“你看看麻钱还在吗?”关二生细细地摸了一遍说:“在,十三个麻钱都在。”二人约好见到老人时不要流泪,但走到自家的门前时,坐在门前的娘怔怔地瞅了他半天,才问:“二生,你的腿咋啦?”关二生再也忍不住了,他呜地一声哭了起来……                               (菲菲缩编 沉强插图)
                              载于《当代》二○○四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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