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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外人 / □ 老村
日期: 03年06月1期
  阿盛出生在西北一个名为呼儿海的偏 小镇上。其父为兽医,一生老实本分,饱受别人欺辱,便从阿盛懵懂未知之时,给他灌输诸如出人头地之类的启蒙教育。
  阿盛自幼聪明讨巧,极善察颜观色、见机行事。他长著一双醒目外露的大牙和一副如簧的巧舌。呼儿海地处偏 ,人们少见多怪,对外面的时事和形势一概莫知。而少年的阿盛却能时刻紧跟风云变幻,他自小就随时身背《毛选》五卷,经常整段地背诵报纸上的社论,当众给路人讲解国家政策,一时让呼儿海的土著们大惊失色,盛传阿盛并非普通少年,而是灵童转世,将来势必会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在众人的一片夸奖声中,阿盛度过了贫困窘迫却辉煌无比的少年时代。他总是紧跟形势,为了积极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他竟然试图在家里搞出像电影《地道战》里一样的复杂设施。他不仅自己挖洞,还强迫年迈的父亲一起上阵。结果这年呼儿海阴雨连绵,洞没有挖成,而父亲却被坍塌的土方压身而亡。此时的阿盛已经没有了应有的悲伤,他冷眼望著父亲湿漉漉的尸体,心里只有对他一生窝囊的蔑视和轻叹。
  梦想平步青云的阿盛可谓生不逢时,他没能如愿进入政界,而是靠著两片能说会道的嘴唇,当上了镇中学的语文老师。他总是忿忿不平地说:“不提拔任用我这样的杰出人才,最终吃亏的只能是国家。”他雄心勃勃,先是自学高等数学,打算攻克哥德巴赫猜想;後又研究《资本论》,立志成为“思想的巨人”;继而又拼命写诗,决然要成为不朽的诗人。但命运却彷佛总是捉弄他,竟然让他处处碰壁,一事无成。在消沉了数日之後,电影《少林寺》在呼儿海的播出又使阿盛如痴如醉地迷上了武术。他对外号称巴波鲁山上的先人向他传授了已经绝迹千年的神拳,可以战无不胜。这又一次在呼儿海造成了轰动,年轻人纷纷前来拜师求艺。阿盛一时被万人簇拥,吃香喝辣,好不风光。他甚至忘了自己的伪装,感觉自己果真成了武林掌门人,竟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另一派的挑战帖。结果被人几拳打得屁滚尿流,身受重伤不说,还落得个当众出丑,贻笑大方。
  就在阿盛心绪灰暗地疗伤静养期间,他又迷上了书法练习。他那双世上无人可比的大脚,竟意外地得到了皮鞋厂女工小麻的啧啧称奇。在一通吹捧之下,阿盛再次信心大增。他不顾小麻遭人玩弄的不洁之名,毅然娶其为妻。从此他在妻子怂恿崇拜的目光中,再一次毫不迟疑地相信了自己毛体书法的绝妙之处。他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学校的看门人老张花钱买走了自己的一幅“作品”,就在当天晚上,他正拿著钱在向妻子小麻吹嘘之№,受骗的老张竟然闯进屋来,让他赤身裸体地在赶来围观的众人面前,再一次受尽了屈辱。
  一天,深感人生迷茫的阿盛正在县城闲转,正巧碰上一个自称为来自北京的气功大师在作带功报告会。一双双虔诚的眼神、众星捧月的场面让阿盛再一次看到了人生的目标和希望。他在有幸和大师见了一面後,身若驾云般地回到呼儿海,开始对外宣称自己受了真人的指教,已经成为巴波鲁神仙的惟一传人,法力无边,不仅能占卜吉凶,预知未来,而且精通了意念搬运、隐身穿墙等绝世之功。学校几个同事拿他取乐,让他当众表演穿墙术,可怜的阿盛竟然念念有词地飞身向墙上撞去,其结果自然是眼冒金星、血流满面,差点一命呜呼。但就在阿盛绝望之时,县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县长却慕其大名而来,对他的功法大加赞誉,并要求镇上专门将种子站的大院腾了出来,令其安心练功。这一次阿盛总算盼到了人生的再度辉煌。他不仅靠广收门徒而日进斗金,而且有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投怀送抱,让他初尝了小麻之外的激情人生。忍无可忍的小麻执意要和阿盛离婚,这让已经觉得自己身为圣人的他大惑不解。
  阿盛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辉煌此时才仅仅是个开始。不久的一天,一个电视摄制组手执老县长的介绍信找到阿盛,决定为其拍一部名为《中国神功神人》的专题片。这让阿盛顿时觉得,自己一生梦想的飞黄腾达之日终於到来。他不仅满口答应这个以骗钱为目的的草台班子的高额费用,而且彻底陷入了对自我无可把握的狂妄想像之中。在阿盛看来,所有的一切并非出自自己的幻想,已经成了一种真实的存在。
  当女编导要求阿盛带他们去见巴波鲁雪山上的神仙师傅时,阿盛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站在白云飘绕、雾气弥漫的山头,义无返顾地走向了自己的神仙师傅……在巴波鲁山下的一个 脏的粪池中,人们意外地发现了奇人阿盛的尸体。
                              (伯平缩编 沈强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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