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友

　　离我家不远有一栋日语称“一户建”的小楼，每当我上下班路过那里时，都会听到这家的主人演奏的美妙动人的乐曲。

　　有时是激昂明快、节奏分明的贝多芬的钢琴曲《致爱丽丝》、《Ｃ大调》、《Ｄ大调》或是《命运》；有时是热情奔放、悠扬舒缓的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有时是莫扎特充满意喻、抑扬顿挫的《哈夫纳》、《林茨》或《布拉格》；有时是柴可夫斯基的活泼清新、使人静气安神的《天鹅湖》。甚至还用小提琴或者二胡演奏著中国的名曲，像如哭如诉、如哀似怨的《梁祝》，细腻如水，让人思绪万千的《江南丝竹》、《二泉映月》等。当然，更多的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曲子。除了某种乐器独奏外还可以听出有时是在播放ＣＤ或者唱片、磁带。因为那些只有大乐队才能演奏的交响乐、协奏曲一个人是无法弹奏的。

　　我不懂音乐，欣赏水平不高更谈不上鉴赏能力。但我喜欢听音乐，就好像音乐会场里的听众，不可能个个懂音乐，但所有的人都被悦耳迷人的音乐捕获，听得如痴如醉一样。正因为如此，听多了，根据节奏和音调，十有八九也能猜出曲子的名字。不是早有科学论断么，母鸡听音乐会多下蛋，奶羊听音乐多产奶，就连花儿听音乐都会竞相开放！所以我常常调侃自己说：音乐对于我是“对牛弹琴，声声入耳”。

　　在日本，繁忙紧张的工作之馀，播放一段自己喜欢的音乐，整个房间荡漾著浓郁的音乐气息，在这种音乐背景之中或委卧在沙发上慢慢品茗，或坐在桌前慢慢地吸上一支烟，让遐思亮开翅膀，扩展开来，心情顿然明亮舒畅，气定神闲，心旷神怡。这是一种温馨快乐的享受！

　　在清晨匆匆的步履中，听到这心驰神往的天籁之声，蓦然变得精神振奋，充满朝气。晚上劳燕归巢，这动听的音乐亦会使人神经松弛，疲劳顿失。这让我对乐曲的演奏者产生了种种猜想，可能是位勤劳执著的音乐教师，不然，演奏水平咋会这么惟妙惟肖，这么专业！也许是位美丽漂亮、颇具音乐天赋的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之馀，雅兴所至，用她那纤纤玉指弹奏几曲，营造浪漫，生活充满情趣。也可能是乖顺的学龄儿童或多才多艺的花季少女，酷爱音乐，闻鸡起舞，勤学苦练，陶冶情操，憧憬未来在音乐上有所造诣。

　　有了这些幻想，再路过小楼听到音乐时，就会有种“揭开庐山真面目”的迫切和冲动。只可惜小楼始终门窗紧闭，幔帘密掩。

　　一天早晨，老远就看见小楼下停著一辆救护车，一个用被子紧盖著的老叟被抬入车内，后面跟著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的老妪。我的心一沉，深感意外和惊讶。

　　这以后，走到那里，再没有听到乐曲声，让我挂念并深陷黯然之中不能自拔。几天后的星期日，“团地”打扫卫生，在这邻里之间能见面一聚的短暂时刻，我忍不住打听小楼的情况和那深深吸引我的音乐，一位欧巴桑告诉了我下面的故事。

　　那家的丈夫是位音乐爱好者并小有名气，在一次参加完钢琴演奏会回家的途中，惨遭车祸，不幸成了植物人，那年才三十岁。从那以后，妻子伺候丈夫于床前端屎端尿从不嫌弃，为了唤醒丈夫，她学会了钢琴，每天弹奏曲子给丈夫听，并跑遍了大小商店，把能买到的曲子都买回家为丈夫反覆播放，几十年如一日爱心永恒……只可惜，丈夫终日卧床，长年累月，身体各器官严重衰竭，舍她而去……

　　我的热血顿时沸腾起来，双眼盈满了泪水，这是一种多么神圣，高尚的行为！这是一位多么伟大可敬的女人！虽然，我的种种美丽的幻想和猜测破灭了，但我并不觉得失意或沮丧，因为我听到了现实的、存在于眼前的不亚于名家名曲背后那种种轶事的感人故事。

　　从此以后，上下班路过那里，我都会向小楼报去敬佩的一瞥，彷佛听到了一曲曲幸福缱绻缠绵绯恻，让人千肠百结的爱情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