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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本邻居 / □ 逄增玉
日期: 04年02月3期
  在国内时,就听一些留学回国的人说,日本人冷漠,人情淡薄,不好相处,交朋友更难。从外语系拿回的一本日本教师写的介绍日本社会文化和风俗的书里,也说中国的“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行为,在日本是行不通的。的确,来日本后的住所是民居,周围都是日本人家。刚来的时候听说日本人注重礼仪,所以我见人就问好,非常“ 挨拶”。但他们大都显得不大热情,甚至不理不睬,冷漠中还带着高傲和防备。后来我也就入乡随俗,见面也默不作声,大家都是一幅“冷战”状态。
  但是,事情也有未尽然者,万事不可一概而论。众多邻居中,唯独我对面的一家,却显得与众不同。刚来的时候,一位即将回国的新疆维族女留学生帕莉妲,把周围的日本邻居情况作了介绍,其中特地提到我住所对面的美代子一家,说他们一家对中国人和中国留学生特别友好,尤其是主妇,特别善良。说自己去年刚来时特别孤独寂寞,语言不通,是美代子热情帮助,经常请她到家里做客,跟她练习日语会话,还把自己家的自行车借给她,让她骑车上学,到远处物价相对便宜的超市购物。后来,经常有大批的帕莉妲的新疆维族留学生到这里做客,帕莉妲的屋子住不下,就到美代子桑家里借住。美代子一律热情接待。
  说实话,开始我对帕莉妲的话半信半疑。因为日本人很少请人到家里做客,即使是邻居也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国情,文化,民俗。怎地这一家却如此“出格”?但很快我的疑虑便风流云散了。帕莉妲临行前把我们介绍给美代子,把自行车的钥匙送还。美代子说,不用还了,如果这些新来的中国教师需要的话,就请继续使用吧。诸位以后在各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请直接找我。她的丈夫池田先生也是一脸笑容,显得厚道而热情。这使初到异国倍感寂寞冷落的我们,顿时感到了温暖和友好。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种不适合日本的民俗,在美代子一家却得到了体现和应验。
  从那以后,美代子一家每次见面都热情招呼,有时,还把自己家做的面包什么的送过来。一个恰逢星期天的节日,还把我和另一位中国教师请到他们家里做客,吃饭,把他们结婚在外赶回来过节的儿子儿媳介绍给我们,那也是一对热情友好的年轻人。暑假归国回来的时候,我们把一些特意从中国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一是礼尚往来,二是表示感谢。初秋之际,他们的儿媳生孩子,我们也按照日本习惯买了礼物奉送。事后,先是美代子给我们还了礼,一些精致的日本食品,不久,他们的儿子儿媳又专门登门送来礼物,表示感谢。记得在与他们一家人的交谈中,谈到了在日中国人的犯罪问题,我们说大多数中国人是好的,犯罪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但这一小部分中国人的行为影响很恶劣,导致很多日本国民对中国人产生岐视,我们为此表示歉意和不安。美代子说,在哪个国家都有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日本也一样,因为部分中国人犯罪而歧视中国人是不对的,没有见识的。她丈夫说,中国是广阔的,伟大的,历史悠久,中国文化曾经对日本产生很大影响,日本的汉字、稻作文化都来源于中国,因此过去对中国的侵略,是忘恩行为,现在如果还歧视中国,更不对。在谈到中国现在的经济高速发展、中国学生的学习精神时,他们一致认为将来中国很了不起,并对他们的儿子说,中国的大学生都拼命学习,你们在大学的时候总是游玩,如果你在中国,连大学都考不上呢。儿子笑着承认道,中国的年轻人太厉害了。
  美代子与回国的帕莉妲感情很深,经常说起她,帕莉妲也常常来电话。为了与帕莉妲见面,夏天的时候美代子特意到中国旅游,还专门去了新疆。回日本后,一再跟我们称赞中国国土的广大、道路的宽阔、北京和上海的漂亮,特别是北京故宫和长城,使她感慨赞叹不已,说以前自己知道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悠久辉煌,但没有到过中国,所以认识不深刻。这次到了中国,感到中国真的伟大。当然,她也提出了中国的一些不好的现象,如过马路不遵守规则,行人随地吐痰,厕所不干?舻龋?M??椿岣谋洹;顾担?髂晁?勾蛩阍俚街泄??挂?叫陆??タ刺焐健⒉菰?蜕衬??耘晾蜴Ъ依锏目狙蛉狻?br>   一月下旬,是日本大学的寒假,我妻子飞来日本探亲。休息几天后,我便带着妻子到美代子家拜访,顺便送了一柄画有松鹤的扇子作为礼物。美代子夫妇热情款待,夸奖扇子的漂亮,耐心地询问我妻子对日本的印象,对日本的气候和食物是否适应。几天后,美代子夫妇邀请我们到饭店吃饭。美代子亲自开车,技术和姿态娴熟优美,半小时后来到一家“和风”即日本式饭店的包间,点的是包括生鱼片在内的地道的日本料理,佐以啤酒和红酒,夫妇俩和气盛情,一再问我妻子是否习惯。归宅后妻子问以前美代子夫妇都是请你到家里吃饭,为什么今天到饭店吃这么高级的寿司料理。我解释说,一是表示对我们的友好和“看重”,另外就是有“报恩”──回报之意。日本文化和日本人很讲究礼尚往来和情义报恩。我们送了精美的礼物,他们一定会还礼和回报。上次在美代子家里的交谈中,他们夫妇询问你是否适应日本食物时,特意问道了是否喜欢生鱼片,而你的回答是肯定的。日本国民在与人交往和谈话中,往往不会刨根问底,很少打听别人隐私,也不直接与人“顶牛”或褒贬臧否,而是善于在委婉中表达自己的观点,在交流中了解别人的思想,站在对方立场调整话题,不会使人难堪甚至丢份儿,也不强求别人了解或顺从自己。美代子在谈话中委婉地询问你到日本后喜欢哪些食物,其中提到了生鱼片,知道了你不反感,而生鱼片是能代表日本饮食风格的菜肴,所以今天才会如此安排。这顿饭菜的价格不菲。妻子很感动和感慨。
  回国的头天晚上,我们到他们府上辞别,并邀请他们如果再到中国,一定与我们联系。回国后,首先是水土原因闹了一场小病,接着是中国式的忙乱,上课,开会,不久就是令人恐怖的“非典肺炎”袭来,我的家乡也成了疫区。本来想给美代子夫妇寄去几本我写的书和中国风景图片,但考虑到此时来自中国的邮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惊恐,就作罢了。妻子说,等到年底,在岁月太平和新年的气氛中,把我们的礼物、心意和祝愿一起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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