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是个工长，一个管理二百多人的工段长。尽管别人都对这个没有任何级别的职位不以为然，但王喜本人、他的老婆张芸以及儿子小强都以此为荣，人前人后难免得意洋洋。有一次，小强在班上吹嘘父亲“ 管二百多号人”时，同班一个叫何洋的男生说：“ 你爸算什么，连个级别都没有，就如同宫里的太监一样。我爸可是厂办主任，正处级。”结果为此小强将那孩子打成了乌眼青。王喜为此给厂办主任何春霖赔了不少不是。工长这个职位不但能管二百多号人，更重要的是让王喜在韩月华面前直起了腰：当年王喜还是推纱工时曾拼命追过韩月华。韩月华虽然也喜欢他，但最终还是嫁给了一个开车的。现在韩月华仍然在厂里当挡车工，他那个当司机的丈夫却最终弃她而去了。
春节过后，乙班工段需要一位女副工长，王喜便向车间副主任老吕推荐了韩月华。没想到老吕说：“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没过几天，听说和老吕有一腿的姚丽便被任命为了副工长。但姚丽并未走马上任，据说她正在念一个什么函授，一连十几天都没来上班。因为车间里的女工有不少来自农村，她们回家过春节后总是难按时回来上班，这样车间在春节过后这段时间里总是人手不够。这天，来自农村的女工赵小玲在宿舍里服下安眠药自杀，是及时赶到的王喜救了姑娘一命。原来，厂劳资处处长的儿子高平答应和赵小玲谈恋爱，可等姑娘把一切给了他之后，他却将人家给甩了。王喜就看不惯这类仗势欺人的事，他到保卫处去告状，但保卫处长告诉他：“这是道德范围内的事，法律管不了。”高平知道王喜告状的事后，跑到车间办公室来闹事。王喜在车间副主任老吕的吆喝下没有还手，倒让高平给打成了一个乌眼青。王喜的好友大老黑气不过，找人终于寻茬将高平这个小流氓打得住进了医院。
这一天是白班，工段里一个叫沉飞飞的女工满脸喜色地拿着一张表，绕过工长王喜，让副工长姚丽签完字后，又让车间副主任老吕签了字，要直接调到厂办去当打字员。王喜动了气，将那张表扣了起来，任凭老吕来说也不肯松口。老吕说：“ 你还真认真！沉飞飞什么来头你知道吗？她是厂办何主任那个瘸子外甥的未婚妻。咱们签字也就是走走形式，你签不签人都得调走。”果然，没有几天，沉飞飞就到厂办上班去了。别人都劝王喜算了，可王喜却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他直接到厂长那里告了一状：沈飞飞的电脑班结业证是花钱买的，而他们段一个叫陈瑶的女工，手里却有国家承认的正规证书。厂长将何主任叫了来，勒令将沉飞飞退了回去。王喜不知时务惹怒了何纯霖，为此他从心里恨上了这个小小的工段长。
“五一”节后，当了十来年的车间主任老胡调到行政处当处长去了，原来的副主任老吕终于成了一把手。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了各工段的头头，其中下台的两个工长之中，王喜就是一个。有一天下了班后，王喜在路上碰到了老主任老胡。他像见了亲人一样，诉说了自己满腹的委屈。老胡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还是上我那儿去吧。”就这样，王喜调到了行政处，当上了职工浴池的勤杂工。虽然不管“ 二百多人”了，但这工作正如老胡所说，轻松又省心。王喜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人也胖了许多。王喜到浴池不久，另一个勤杂工得了脑溢血，王喜便给老胡说了说，把好哥们大老黑也调到了浴池。
有一天，厂办主任何春霖来洗澡，在门口遭遇了“ 红灯”。王喜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工作证！”何春霖洗澡从来不带工作证，全厂没有人不认识他。何春霖说：“什么工作证？我这张脸就是工作证。”说罢就自己去取拖鞋，但却被大老黑羞辱一通后，丝毫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
这天中午，大老黑笑嘻嘻地拿来一只饭盒，送到了王喜的面前：“这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好东西！”王喜打开一看，原来是粘豆包。他大失所望地说：“我当是什么呢。”大老黑说：“哎，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可是我老婆在联华超市买的。”王喜说：“ 瞎扯，这玩意也能进超市？”
这一天，王喜的心情有些不平静。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三年前的这一天，自己被任命为了工段长。
（素心缩编 沉强插图）
载于《中篇小说选刊》二○○四年第一期
春节过后，乙班工段需要一位女副工长，王喜便向车间副主任老吕推荐了韩月华。没想到老吕说：“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没过几天，听说和老吕有一腿的姚丽便被任命为了副工长。但姚丽并未走马上任，据说她正在念一个什么函授，一连十几天都没来上班。因为车间里的女工有不少来自农村，她们回家过春节后总是难按时回来上班，这样车间在春节过后这段时间里总是人手不够。这天，来自农村的女工赵小玲在宿舍里服下安眠药自杀，是及时赶到的王喜救了姑娘一命。原来，厂劳资处处长的儿子高平答应和赵小玲谈恋爱，可等姑娘把一切给了他之后，他却将人家给甩了。王喜就看不惯这类仗势欺人的事，他到保卫处去告状，但保卫处长告诉他：“这是道德范围内的事，法律管不了。”高平知道王喜告状的事后，跑到车间办公室来闹事。王喜在车间副主任老吕的吆喝下没有还手，倒让高平给打成了一个乌眼青。王喜的好友大老黑气不过，找人终于寻茬将高平这个小流氓打得住进了医院。
这一天是白班，工段里一个叫沉飞飞的女工满脸喜色地拿着一张表，绕过工长王喜，让副工长姚丽签完字后，又让车间副主任老吕签了字，要直接调到厂办去当打字员。王喜动了气，将那张表扣了起来，任凭老吕来说也不肯松口。老吕说：“ 你还真认真！沉飞飞什么来头你知道吗？她是厂办何主任那个瘸子外甥的未婚妻。咱们签字也就是走走形式，你签不签人都得调走。”果然，没有几天，沉飞飞就到厂办上班去了。别人都劝王喜算了，可王喜却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他直接到厂长那里告了一状：沈飞飞的电脑班结业证是花钱买的，而他们段一个叫陈瑶的女工，手里却有国家承认的正规证书。厂长将何主任叫了来，勒令将沉飞飞退了回去。王喜不知时务惹怒了何纯霖，为此他从心里恨上了这个小小的工段长。
“五一”节后，当了十来年的车间主任老胡调到行政处当处长去了，原来的副主任老吕终于成了一把手。他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了各工段的头头，其中下台的两个工长之中，王喜就是一个。有一天下了班后，王喜在路上碰到了老主任老胡。他像见了亲人一样，诉说了自己满腹的委屈。老胡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还是上我那儿去吧。”就这样，王喜调到了行政处，当上了职工浴池的勤杂工。虽然不管“ 二百多人”了，但这工作正如老胡所说，轻松又省心。王喜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人也胖了许多。王喜到浴池不久，另一个勤杂工得了脑溢血，王喜便给老胡说了说，把好哥们大老黑也调到了浴池。
有一天，厂办主任何春霖来洗澡，在门口遭遇了“ 红灯”。王喜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工作证！”何春霖洗澡从来不带工作证，全厂没有人不认识他。何春霖说：“什么工作证？我这张脸就是工作证。”说罢就自己去取拖鞋，但却被大老黑羞辱一通后，丝毫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
这天中午，大老黑笑嘻嘻地拿来一只饭盒，送到了王喜的面前：“这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好东西！”王喜打开一看，原来是粘豆包。他大失所望地说：“我当是什么呢。”大老黑说：“哎，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可是我老婆在联华超市买的。”王喜说：“ 瞎扯，这玩意也能进超市？”
这一天，王喜的心情有些不平静。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三年前的这一天，自己被任命为了工段长。
（素心缩编 沉强插图）
载于《中篇小说选刊》二○○四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