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走在街上，被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叫住。那人说，你今年运道不好。禾木想，不就是为几个钱吗？就掏出五元钱，那人却看也不看就走了。
禾木被这个念头缠牢，难以释怀。他那天晚上对妻子红格说，我要去买条红内裤。红格看了他半天才说，你现在越来越自恋了。康妮雅牌的红内裤价格让禾木有些犹豫，他到别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后，却看到了女同事梅耕。梅耕是个只穿康妮雅牌内衣的女人。但禾木知道此刻她手上的那条红内裤是给另外一个男人买的。他在去年夏天里撞上了那件事：他到办公室拿东西时发现门反锁了，他还看见了梅耕那张嫣红的脸。梅耕第二天看见他时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不安。这是个厉害的女人，遇事不惊。禾木望着身穿裙子而使背影显得有些生动的梅耕，眼里却总是浮现出她另外的模样。再高贵的女人也不过如此，禾木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大朱打来电话，说晚上六点在云城最高档的新开元请客。人有钱了，剩下的就是那点脸面了。在这次同学聚会上，禾木没想到碰上了心宜。这是禾木曾为之心动的女人，他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认不出了这个深藏在内心的女人：她胖了许多，怎么看也是徐娘半老了。禾木说，你过得好吗？心宜说，你看呢？禾木已经对猜谜不感兴趣了，便笑着转了话题。
中午，禾木等欧阳下围棋，一直没见人影，心里就有些纳闷。上班的时候问欧阳，欧阳说，有事！就不肯再多说一句。一个月后，禾木从老秦那里听说，科室里要提拔一个中层，禾木和欧阳都符合条件。老秦将脸凑近说，我看你的希望比欧阳大。虽然禾木并不相信什么，但老秦的话还是让他舒服了一下。天黑透的时候，禾木提着烟酒摸到了主管的家里，推门进去，却看见欧阳正坐着下棋。欧阳像主人一样起来招呼。禾木使劲喝下一口水让自己安定下来，一时汗都出来了。结果被提拔的却是小戴，大家都说没想到。禾木和欧阳又在一起下棋了。欧阳说，你看那人那张脸，变得真快。禾木说，人都一样。欧阳说，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输在他手里。禾木说，生活不是理论，不明白也好，也许我们都是小儿科吧。欧阳还想说点什么，禾木突然不耐烦地把棋和了。
梅耕要调到她丈夫那里去了。临行前，她单独请禾木吃饭。梅耕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说完就哭了。禾木感觉到了一种压迫，原来背负着别人的秘密并不快乐。禾木问，你爱他？梅耕说，不，是需要。禾木说，我理解。梅耕却说，也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现在的人没有爱了。一时无话。梅耕问，你那天看清那个人了吗？禾木点了点头。梅耕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小戴为什么会被提拔吗？因为他也撞到一次，他还拍了照片。禾木说，这很卑鄙。梅耕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心宜打来电话，她有些撒娇地说，你总不会不想见我吧？这让禾木心里恍惚了一下。他们相约在西风茶楼里见了面。两人不咸不淡地扯了一些旧事。心宜说，还好吗？禾木说，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心宜说，那倒也是。又有一次心宜在家里请客，禾木去后，才发现只请了他一人。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心宜说，你爱红格吗？禾木说，我不知道。心宜又说，那你喜欢我吗？禾木想了很久说，我也不知道，心宜去了卧室，等了一会，什么动静也没有。再出来，发现禾木已经走了。心宜忽然涌出了泪水。有一天，大朱和禾木聊起了心宜。大朱说，心宜也可怜。禾木说，怎么说？大朱说，她离婚已经好几年了。禾木再也没有去见心宜。
欧阳来看禾木。他辞职后开了一家公司。两人下了一盘棋，很快就下完了。欧阳说，不是你的对手了。禾木叹了一口气说，还有几个人有心情下棋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小戴的事。
办公室又来了几张新面孔。他们都很年轻。现在，禾木坐着听他们聊天，听他们聊网络、足球、女人和梦想。禾木会在四点四十五分去买菜。今天禾木要做的菜是红烧带鱼和梅干菜蒸肉，一个是女儿爱吃的，一个是红格爱吃的。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一条康妮雅牌的红色女内裤。明年是红格的本命年。
禾木走在街上，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住。那人说，你今年运道很好。禾木想，不就为几个钱吗？就掏出了五元钱。那人接了钱就走了。 （菲菲缩编 沉强插图）
载于《收获》二○○三年第二期
禾木被这个念头缠牢，难以释怀。他那天晚上对妻子红格说，我要去买条红内裤。红格看了他半天才说，你现在越来越自恋了。康妮雅牌的红内裤价格让禾木有些犹豫，他到别的地方转了一圈回来后，却看到了女同事梅耕。梅耕是个只穿康妮雅牌内衣的女人。但禾木知道此刻她手上的那条红内裤是给另外一个男人买的。他在去年夏天里撞上了那件事：他到办公室拿东西时发现门反锁了，他还看见了梅耕那张嫣红的脸。梅耕第二天看见他时笑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不安。这是个厉害的女人，遇事不惊。禾木望着身穿裙子而使背影显得有些生动的梅耕，眼里却总是浮现出她另外的模样。再高贵的女人也不过如此，禾木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大朱打来电话，说晚上六点在云城最高档的新开元请客。人有钱了，剩下的就是那点脸面了。在这次同学聚会上，禾木没想到碰上了心宜。这是禾木曾为之心动的女人，他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认不出了这个深藏在内心的女人：她胖了许多，怎么看也是徐娘半老了。禾木说，你过得好吗？心宜说，你看呢？禾木已经对猜谜不感兴趣了，便笑着转了话题。
中午，禾木等欧阳下围棋，一直没见人影，心里就有些纳闷。上班的时候问欧阳，欧阳说，有事！就不肯再多说一句。一个月后，禾木从老秦那里听说，科室里要提拔一个中层，禾木和欧阳都符合条件。老秦将脸凑近说，我看你的希望比欧阳大。虽然禾木并不相信什么，但老秦的话还是让他舒服了一下。天黑透的时候，禾木提着烟酒摸到了主管的家里，推门进去，却看见欧阳正坐着下棋。欧阳像主人一样起来招呼。禾木使劲喝下一口水让自己安定下来，一时汗都出来了。结果被提拔的却是小戴，大家都说没想到。禾木和欧阳又在一起下棋了。欧阳说，你看那人那张脸，变得真快。禾木说，人都一样。欧阳说，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输在他手里。禾木说，生活不是理论，不明白也好，也许我们都是小儿科吧。欧阳还想说点什么，禾木突然不耐烦地把棋和了。
梅耕要调到她丈夫那里去了。临行前，她单独请禾木吃饭。梅耕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说完就哭了。禾木感觉到了一种压迫，原来背负着别人的秘密并不快乐。禾木问，你爱他？梅耕说，不，是需要。禾木说，我理解。梅耕却说，也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现在的人没有爱了。一时无话。梅耕问，你那天看清那个人了吗？禾木点了点头。梅耕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小戴为什么会被提拔吗？因为他也撞到一次，他还拍了照片。禾木说，这很卑鄙。梅耕说，这只是你的想法。
心宜打来电话，她有些撒娇地说，你总不会不想见我吧？这让禾木心里恍惚了一下。他们相约在西风茶楼里见了面。两人不咸不淡地扯了一些旧事。心宜说，还好吗？禾木说，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心宜说，那倒也是。又有一次心宜在家里请客，禾木去后，才发现只请了他一人。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心宜说，你爱红格吗？禾木说，我不知道。心宜又说，那你喜欢我吗？禾木想了很久说，我也不知道，心宜去了卧室，等了一会，什么动静也没有。再出来，发现禾木已经走了。心宜忽然涌出了泪水。有一天，大朱和禾木聊起了心宜。大朱说，心宜也可怜。禾木说，怎么说？大朱说，她离婚已经好几年了。禾木再也没有去见心宜。
欧阳来看禾木。他辞职后开了一家公司。两人下了一盘棋，很快就下完了。欧阳说，不是你的对手了。禾木叹了一口气说，还有几个人有心情下棋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小戴的事。
办公室又来了几张新面孔。他们都很年轻。现在，禾木坐着听他们聊天，听他们聊网络、足球、女人和梦想。禾木会在四点四十五分去买菜。今天禾木要做的菜是红烧带鱼和梅干菜蒸肉，一个是女儿爱吃的，一个是红格爱吃的。在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一条康妮雅牌的红色女内裤。明年是红格的本命年。
禾木走在街上，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住。那人说，你今年运道很好。禾木想，不就为几个钱吗？就掏出了五元钱。那人接了钱就走了。 （菲菲缩编 沉强插图）
载于《收获》二○○三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