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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户的须磨 / □ 乐 水
日期: 03年12月1期
  “须磨”两个字,仿佛浸泡在历史和文学的琼浆里,一提起来就泛出阵阵香醇。我这次到神户,就是冲着须磨来的。从新干线的新神户驿到JR本线的神户驿,要换乘一段地铁。这条地铁的名字忘记了,只觉得离地表特别深。新干线的直通票分两种:乘车券和特急券。乘车券可到达目的城市的全域,但地铁票须另买。由地铁换JR本线,原来的乘车券可继续使用到市内各站。我到须磨就是这样。
  这是个临海的小站,很早从历史书和文学作品里约略知道,须磨之浦的白沙青松闻名,同西边的明石、舞子都是历史上赏月的胜地。不过,眼下早过了中秋节,赏月之风雅事已成昨日黄花。而且又在白天,我只想看看青松、白沙,品味一下古远的幽情。
  大学时听先生讲能乐脚本谣曲,早就把须磨之浦的青松明月刻印在心上了。那故事是说一位行脚僧游须磨之浦,看到渔滩的松树,想到平城天皇的孙子在原行平流谪须磨,和盐屋的女儿发生了一场悲恋。他向两位汲潮女打听旧迹之所在,并吟诵了行平作的短歌。两位女子听了黯然神伤,原来她们就是行平热恋的松风和村雨两个古代女子的幽魂。她们为歌所感,念起昔日情景。松风随把行平留下的信物──帽子和猎装穿戴于身,翩然起舞。她芳心错乱,珠泪涟涟,将面前的松树看成行平的化身,越跳越投入,竟然忘记今夕复何夕了。
  谣曲《松风》是日本能乐大师观阿弥和世阿弥共同创作的“ 梦幻能”之一。“海边遇双艳”实际上是行脚僧的一场梦幻。远山鸡唱,近海波鸣,他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海岸上哪有什么松风和林雨的倩影?剩下的只是银白的沙滩,呼啸的松涛。
  出了车站走下一段台阶,面前就是广阔的沙滩,上面布满杂乱的脚印。远处水波粼粼,有人在海滨里跑汽艇,滑舢板。两道水泥堤伸进洋面,一些儿童和老人坐在上面玩耍,看海。我在临水的沙岸上徘徊了一阵子,看不到一棵松树,当然也遇不到那两位古代的情种。我没有行脚僧那般幸运,尽管我来时也是令人伤怀的秋日。
  《源氏物语》的《须磨》卷也是以这里为舞台的。这一卷描写源氏二十六岁三月到翌年三月的生活。源氏被夺了官职,又将遭流放之灾,为了躲避惩治,他隐遁摄津国的须磨。凑巧,他的避难之处正是往昔在原行平的流谪之地。源氏耐不住孤独,想把紫上接来同住,但一想到因她后母藤壶而获罪,决心精进励志,不作别想。不久,源氏和播磨国明石之浦一位郡守的女儿结成良缘。后来源氏应召回京之际,依依告别已经怀妊的明石君,洒泪踏上征途……
  海水阵阵涌来,沙沙沙,那声音多么恬静、优美!一道潮来,沙滩上留下了翠绿的水藻和洁白的贝壳。我伸长手臂捡起一块石子,大如鸡蛋,黑白相间,颇为漂亮。归来后放在研究室的书橱内。读写之余,一眼瞥见这块小小的石头,耳边仿佛又响起须磨之浦幽然的涛声。这块海里的石头和那块青埂峰山丘的石头一样,刻写着一部不朽的爱情故事,迷醉着一代又一代痴情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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