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社会生活感受随想录连载之二

回首往事，初来乍到的第一年，肩负工作学习两重压力，的确十分辛劳。在同事迎送我上下班的日子里，我最为期盼的就是早一点拿到驾照，自己开车上下班。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我学会了开车，拿到了驾驶执照。由于进驾驶学校时我还在大学附近的学生寮里住着，而现在已经搬了家，就必须变更驾驶执照的地址。于是，我就去富山市役所开了一张外国人登录证明书，这是要变更驾驶执照的地址的基本材料。开完证明之后，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警察署在哪里。我就随便向给我开证明的市政府的职员问了一句：警察署在那里？可能是我那太不流畅的日语提醒她我是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吧。我没想到她立即从服务窗口里面走了出来，带我走出市役所又送出好一段，直到看到警察署为止。

 

我进了警察署，交上外国人登录证明书和驾驶执照，说明要办住所变更手续。接待的警察收下材料后很快地就为我办好了相关的手续。警察把驾驶执照还给我时说：你看，新的住址已经记载在驾驶执照的背面了，你看一下是否有误？在我确认无误后，警察又把我在富山市役所开的外国人登录证明书还给了我，这使我大惑不解，我开这个证明的意思就是为了变更驾驶执照的地址，你把它还给我那你们不就没有凭据了吗？明白了我的疑惑后，警察做了这样的解释。我们必须看的你外国人登录证明书的原件，才能给你办理变更手续，但我们不必保留原件，你的原件我们已复印留底，所以把原件还给你。这样你在需要同样证明书办其他事情的时候，就可以不必再费时费事了。我明白了，原来警察设身处地连这些细节都为我想到了。在办驾驶执照住所变更这件事中，无论是市政府职员的远程相送，还是警察归还外国人登录证明书的原件都十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个小故事使我懂得了什么叫服务。

    很久以前，学过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从那时起，我懂得了自己长大后要做社会公仆，做老百姓的公仆，为人民服务。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后，我又懂得了“顾客就是上帝”。也就是说：被自己服务的人是上帝，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但总还是感到现实并非这样。而今天却有了现实就是如此的感觉。如此周到的服务使我有了当“上帝”的感觉。那感觉真好！事后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都是国家公务员，我是初来日本的外国人，而且当时的工作签证正在申请中，本人身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穷留学生而已。他们为什么如此细微如此精心地为我服务呢？后经先辈的点拨才恍然大悟，我挣钱要交税，他们的收入是从纳税人上交的税金中拿到的。因此，他们是社会公仆，为大众服务是他们的职责，设身处地为服务对象着想是他们服务的精良之所在，也是他们敬业的目标。

    

初来乍到的第一年里，由于我顺利就职，就必须把身份由留学生签证转变为工作签证。在我的工作签证的申请提出之后，有一天我在公司上班时接到名古屋入国管理局官员的一个电话，对方说：我们没有批准你的工作签证。短短这一句话，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鉴于事关重大，我自知自己的语言能力根本不足以向入国管理局的官员解释明白，因此，我也没有敢和入管官员多说，就说：我们管理部的松本（化名）部长在这里，请你和他说吧。于是入国管理局的官员和松本部长在电话里谈了很长时间，随后，松本部长把我叫到会议室，谈了和入国管理局的官员谈话的情况。

    

我1996年4月来日本的时候，根据日本法律获得的是日本政府发放的留学签证。这个签证允许有一定时间的资格外活动，获取一定的劳动报酬，但是不能就劳，即不能作为公司职员被公司雇用。正确的办理途径是：手握留学签证的外国人，如果找到工作，应当先向入国管理局申请将签证变更为工作签证，获得批准后才能到公司上班。

    

对于这一切，我和公司均不太明白。关于此事如何处理，松本部长说：入管局要求公司报告详细的情况，提供公司和你在这里工作的情况，然后由入管局做最后的判断。这一下我的心可就悬了起来了。松本部长见状，又谈了他的分析：结果无非两种可能：第一，入管局批准我转为工作签证，你我皆大欢喜；第二，入管局不批准我转为工作签证，并给与公司以训诫的处理，在这种情况，公司将你开除，你回到大学以后再重新申请工作签证，入管局批准后你再来公司上班。听了松本部长的话，我的心凉了半截，公司里的岗位，能够长时间空缺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吗？看我心情沉重，松本部长又进一步说：我们会积极争取的，把详细情况说清楚，把材料准备好。

    

后来，松本部长非常认真地准备了给入管局的材料，谈及我的情况时，松本部长主要表明了如下意见：本人在中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学历；本人在中国有较长的工作经历，并非刚毕业的学生；本人的工作经验对于公司来说非常必要；本公司恳请入管局批准本人的签证变更申请。由于关系本人命运，我也给入管局的官员写了一封信，其中写到：本人初到日本，对日本相关法律并无多少了解，对于违反相关法规的行为表示深刻的反省，我愿意在尊重日本相关法律法规的基础上妥善处理此次签证变更的手续。这封信由松本部长连同其他材料一起寄给了入管局。这个小故事使我懂得了什么叫规则。

    

随后大约又过了三个多星期，我收到了名古屋入管局寄来的明信片，通知我到富山市名古屋入管局派出所变更工作签证。至此，来日本不到一年，我又获得了工作签证，具备了接家人来日本团聚的一切条件。

    

初来乍到日本的第一年，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非常值得怀念的一年。上面的两件小事，诱发了我最初的思考，如果我是一个服务的提供者，我应当如何设身处地为客人着想，为客人服务。在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社会，我应当如何遵守规则。

关于日本的印象，我的少年时代，基本上是《地道战》，《地雷战》那样的电影印象，到了上世纪80年代之初，伴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才有了小汽车在高速公路潮水般地奔流的印象。但这一切，都是碎片般的印象，如今自己初到日本，并且亲身感受到了的实实在在的生活工作场景，这一切极大地激发了我全面观察和思考日本社会的兴趣，也促成了我要长期留在这个国家的最初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