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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今年八十岁
日期: 06年06月2期

  丁俐
  父母今年有八十了。在日本尽管工作缠身有忙不胜忙之感,但怎么说也想回家探望双亲聊表祝寿之意。总算挤出了3天时间,赶紧定好机票,终能如愿以偿“走”成功,心里喜滋滋的。挑了一个最大的箱子,尽可能地塞满了礼品。下了飞机,就碰到好事,二位青年人一男一女,是从广州回南通老家的,得知我是从日本为父祝寿回通,一路上主动地为我服务。轮著帮我拎箱子,那箱子真是沉得很!我是如释重负,真是不好意思,且分手时连姓名都未知。
   到家已是晚上10点过头了。的士在家门口停下,我抬头看到二楼房间里有灯光,就知道家人在等我。一进门,果不其然,父亲见我就立刻就迎了上来。“呵,回来了,回来了!”并喜形于色地拉著我的手告诉我:“妹妹是从下午就来家等你了,我们下午都没出去,一直在家等著呢!”母亲从厨房出来,端上蒸好的香肠,萝卜丝馒头,玉米稀饭……说:“快吃,快吃!肚子一定是饿坏了。看看都几点了!”父亲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妈妈专为你准备的!”真是舒心啊!好久都没尝到过了!这“美餐”对我来说可是胜过山珍海味,因为我从小就对它有“瘾”,一根香肠一会儿就下肚了,且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充电”,并自信这由此而来的原动力的深度和厚度,“民以食为天”也,呵!家乡的“美食”!这儿,正吃著饭,那儿,父亲又在为我准备睡觉的铺盖了。翻出了厚厚的鸭绒被、毛毯,并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就不冷了!”看到这些,心里感叹著:“还是家里好!还是父母知冷暖!”
   因时间紧,决定第二天在餐馆里聚聚,给父母祝祝寿。我和妹妹去预约,“宝点”餐馆已是高朋满座没有空席,但我进一步交涉,说明是为了给父母祝八十大寿专门从日本赶回来的,对方听到此,让我等了一会儿后“奇迹”出现了。“宝点”餐馆提供了一间包房,并解释说这是唯一的一间了,是因为刚刚接到了别的客人的“解约”电话,说是我的运气好。
  夜色降临,在家忙著替父母“整容待发”,觉得冬寒有馀韵,便翻出了手套和帽子。想到父亲易发哮喘,又拿上了口罩。看著二老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准备出门的高兴劲儿,自觉有一份小小的安慰和满足。“回来了是正解!”
  晚上,亲朋好友相聚来到“宝点”,大家让二老坐正中,席间全体起立给二老敬酒……乾杯声,笑语声,伴著包房里古色古香的中国传统装饰,完全是一幅中国式的“阖家欢乐图”,喜气洋洋,乐融融。呵,久违了,这情景氛围胜过酒香,令我心醉。突然,父亲似想起了什么:“丁俐从日本带回了祝寿金箔酒,拿上来大家尝尝吧!”我说:“酒店餐厅有规矩,是不允许带酒进店的吧,酒店是要卖自己店里的酒的呀。”没想到几位在座的客人异口同声:“没关系的,我们这里的酒店是不管的!”呵,在商业意识浓厚的现代经济社会里,还是家乡的酒店有人情味,温馨和暖意体现在不言之中。
  说起这金箔酒,还有一段小插曲:我从来不喝酒,想到给父母祝寿总该带点日本酒回家一起乾乾杯吧,一位日本会社社长桥本高行先生就建议我,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到商店选择了它。因父母平日不喝烈酒,这日本清酒酒精度数不高,且含有金箔。金色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尊贵的象徵,且礼盒上非常突出、精致、漂亮地封印著“祝寿”大字。这可能是几千年之前从中国传来日本的汉字文化吧,日本语“祝寿”二字的写法完全和中国一样,意思也一样,只是发音不同而已。这“祝寿”酒带回中国给父母寿辰作礼酒还合适。果不其然,当拿上家宴时,大家好奇心十足,对酒里的金箔是否可吃起了猜测。是妹夫先用筷子点了金箔放进口中品尝,说:“能吃能吃!进口就化了。”父亲说:“这可是新的尝试呀!”这儿要感谢日本友人桥本高行先生的提议,“祝寿金箔酒”给父母的寿辰家宴增添了馀兴。
  趁美酒意,大家谈笑风生。父亲看著坐在身旁的著名话剧演员邵童勋,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经历,因曾被怀疑是“甫志高”,多年受审查(甫志高是小说《红岩》中的叛徒。邵曾因演话剧,逼真扮演了此角色而出名)。父亲说,那时组织上审查严谨,反覆问他是哪一年哪一天到的解放区?为什么家庭优越还要参加革命?动机是什么?就因父亲实在想不起来是具体哪一天到的解放区,被怀疑是“叛徒”。就这样,父亲带著“特嫌”的精神压力,仍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坚定著自己的信仰。后是几经调查,有了旁证,多年后才“水落石出”的。联想到著名画家范曾,在北京家中读父亲写的书《流年回眸》深有所感,题《太史齐简》四字,时届2005年春节,从北京北郊碧水山庄寄来。《太史齐简》是说古有“在齐太史简”之句,司马迁(即太史公)秉笔直书,是有“史德”也。范的哥哥王子昌,曾是报社的总编,才华横溢,被打成“右派”,遭批斗时他铁骨铮言:“二十年以后我仍是一条好汉!”这些中国志士文人的堂堂赤子心使我深深感动。
  父亲接著说,《红岩》的话剧是在他56年入党多年后才公演的。若是上演在56年之前,可能有人会用手指点著他的头厉声说:“你就是甫志高!甫志高就是你!”他转身幽默地对邵说:“我成了甫志高的话,你就成不了名罗!”一句话引得在座的都禁不住大笑起来。“吃!吃吃!”我从父亲顽童般的笑容里读出了一部艰辛的历史!心想,只有具有钢铁般意志的人,才能够超越时空,能够以“笑容”面对人生吧。我从座位上站起,肃然起敬地再次举杯,发自内心地说:“爸爸,我为你乾杯!并为我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
  父亲在去年一年中,不顾79岁的高龄,多次动大手术的身体,冒著因眼病“黄斑症”用眼过度可能失明的危险,写了三十多篇重要文章,在全国各地引起反响。最近在日本拜读到中国的《南通日报》2006年2月6日作者霜木佳撰写的《满目青山夕照明□丁弘先生在2005年》,得知父亲的名字被列入去年全国优秀作家的名列。他的著书《探访陈独秀》,令海内外人士注目。有权威人士评论说,他为中共的党史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两只酒杯在大圆桌中心“砰”声激起,我这从不会喝酒的人难得一饮而尽了!父亲容光焕发兴趣盎然地领大家唱了一首歌《红梅赞》。歌词是: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封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值此,我彷佛更深一层地理解了歌词的内容;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首歌;为什么执著地让我们背诵它。
  第三天回到日本,在家静心看父亲的友人为祝贺父母的寿辰精心制作的DVD录像片。那大雁展翅,鹏程万里,自由翱翔蓝天的镜头,一直在脑海中回旋□□祖国的蓝天,正是阳光灿烂时……
  父母八十高寿的晚年值得庆贺、庆幸,真可谓有福之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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